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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洞穴中,有一个失落的世界

第一财经日报 2014-11-05 05:44:00

责编:群硕系统

世界洞穴学协会将洞穴定义为人能进出的天然地下空间,这个半开放的空间中,或多或少生活着独特的生物种群。

“Discovery频道只是给人们开开眼界,有些是为了满足观众新奇感而制作的虚构节目。真实的探险需要靠你自己去发掘。”法兰西斯科·邵罗(Francesco Sauro)远没有求生专家贝尔·格里尔斯或《夺宝奇兵》中印第安纳·琼斯那样的身形和体魄,但从3岁跟着父亲去离家不远的洞穴探险算起,他已经同黑暗的地下世界结缘27年。

“有史以来,洞穴一直被视为通往另一个神秘世界的神圣入口。”邵罗说。2012年英国国家广播公司(BBC)的3集纪录片《黑暗:自然的晚间世界》(The Dark:Nature's Nighttime World),讲到他在委内瑞拉特普伊平顶山区(Tepuis),勘探一个从未有人进入的洞穴。

如果你看过皮克斯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一定对磅礴大气的平顶山印象深刻。这个被誉为“时光之岛”的山区,由具有16亿年历史的石英岩构成,山丘周围有高达1000米的岩壁环绕,如同人类无法攻克的堡垒。大部分地方人迹罕至,留存了最原始的生态遗貌。

险峻的地貌为1912年柯南·道尔的小说《失落的世界》带来了创作灵感,但直到上世纪30年代,才陆续有人真正地勘探平顶山。4年前,邵罗将注意力集中到其中的奥扬平顶山,通过研究航拍照片,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塌陷坑,可能是一个新的大洞穴的入口。而它的名字Imawarì Yeuta,在当地Pemon土著语中意为“众神之家”。两次尝试乘直升机登陆之后,勘探队最终在2013年到达入口,进入庞大的地道系统,至今已勘探长度超过20公里。

11月22日,在劳力士雄才伟略大奖和其他赞助商的支持下,邵罗将启程,前往距离巴西巴塞罗斯250公里的阿卡拉平顶山进行初步探察,为明年3月的正式科考作准备。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他表示:“适当的科学勘探能提高人们保护地下世界的意识,了解哪些生态需要保护,哪些又是不该去碰触的禁忌。”

探险不同于征服

邵罗时不时掏出手机,虽然包着厚厚的皮质外壳,还是看到屏幕上爬满裂痕。收发邮件和短信就已让这位科学家兼勘探家足够忙乎的了,连对窗外的外滩,他也表示不“感冒”,反而在提到桂林和张家界的山形地貌时打开了话匣子。

邵罗的父亲曾到中国3次,多流连在云南、桂林一带从事科研交流。这位意大利帕多瓦大学的普通地质学教授早在上世纪60年代便常到威尼斯附近的阿尔卑斯山和多洛米蒂山勘探,条件允许的时候,还会捎上邵罗几个兄弟姐妹。

“山洞里经常可以看到鸟类的残骸,有一次还找到了冰川世纪的熊的遗迹,我那时可真害怕,但小孩子嘛,总是好奇心更重。”听邵罗娓娓道来,很容易落进一个个未曾听闻的故事中。

尽管他颇为腼腆,有一句答一句,但凭借谨慎、果敢的性格,他在这项科研探险中积累了丰富经验。至今,邵罗参与了23次在亚洲和拉丁美洲的科考活动,其中12次在墨西哥和委内瑞拉的考察中担任领队。他累计勘查过当时未在地图上标明的洞系50多公里,并在阿尔卑斯山区到达过1000米深的地下。

在多山的意大利,“现在几乎所有的山都被登山者光顾过了,登山不再是冒险活动,而是体育项目。”邵罗说,洞穴勘探现在是新的潮流。“从上世纪60年代起,就一直有我父亲一样的人从事这方面的冒险,基本上每个意大利城市都有一个洞穴勘探俱乐部。”

“石灰岩洞穴的勘探已经趋近成熟,现在更热门的是石英岩洞穴。”石英岩地貌是最为常见的一种沉积岩地貌,与喀斯特地貌和丹霞地貌合称世界三大地貌,中国张家界的石英砂岩峰林便是邵罗口中啧啧称道的“自然奇观”。

从观察到发现,地质学家的身份是邵罗探险故事的一大转折点。“从前,我也希望征服那些未勘探过的处女地,或少有人进入的洞穴。但现在,是用地质学家的科学思维去考察洞穴怎么形成,有什么值得发掘。这和之前一头热的鲁莽激情,只顾征服和冒险的方式有很大区别。”

2009年起,邵罗已经五次远赴特普伊平顶山进行科学考察。这些考察带来许多重大发现,包括在奥扬平顶山找到了世界上最长的石英岩洞穴——Imawarí Yeutá,还发现了一种名为Rossiantonite的新矿物。“完全是巧合,我们原想寻找另一种天然石膏晶体,看着相似就做了样本收集,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全新的磷酸盐硫酸盐形成物。”他的发现还包括新的穴居动物物种,例如被困地下河中的盲鱼,或通体半透明的变异蟋蟀。“你在那里所能找到的一切,即便一只昆虫,也在黑暗中发生了演化。”

看似只是一个黑暗空洞的环境,实际上可能充满了在时间海洋中失落的有用信息,埋藏着追寻生命起源的线索。“我们对地球内部的认识,就像对海洋和天空的认识一样,存在偏颇。然而,很多现代原住民同古人一样,非常了解他们周围洞穴的特性。”

留它一片净土

徐霞客曾写道:“登山必上绝顶,寻水必穷源头,探洞必入险境。”但在意大利人邵罗心里,利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和可持续再生的取证方式,才能保住这片“最后的净土”。

世界洞穴学协会将洞穴定义为人能进出的天然地下空间,这个半开放的空间中,或多或少生活着独特的生物种群。“进入石英岩洞后,你不得不忘掉以前在一般石灰岩洞中所看到的东西。”

这里没有经典的石灰岩钟乳石和石笋,只有形状奇特的未知蛋白石、硅石和石膏构造,形状像蘑菇、蛋、蛇、蜘蛛网等。“经过几次探险,我们才知道这些矿物构造是有生命的东西,称为‘洞穴堆积物’,看起来像叠层、细菌群,却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形式之一——矿物构造。”

“洞穴探险最大的难题,是防止里面的微生物生态环境被破坏。”邵罗表示,如果一个山洞,十年二十年间不断有人勘探,可以检测出里面的细菌和微生物50%都跟人类有关。

为了把对环境的影响降到最低,邵罗的勘探队会选定一块区域,在上面铺满薄膜或胶带,队员只能在区域内走动。所有衣物、靴子等贴身穿着或者携带的设备,进入洞穴前都要消毒,勘探结束后也免不了再消毒一遍,防止将里面的微生物带出。

邵罗经常将考古和洞穴勘探进行类比,“文物在地下更为安全”的理念在后者身上同样适用。“很多洞穴群是相连的,可能拐一个弯,我们还能再深入一个洞穴,但这有些过于贪心,‘赶尽杀绝’了,如果下次再有人来勘探,这个洞穴就‘死’了。因为无论怎样小心翼翼,都不可能在一个开放的环境下保证百分之百的有效隔离。”

但反过来说,“相比个人对洞穴造成的破坏更大的,是外界对洞穴和里面的生态环境一无所知。”邵罗认为,“一些喀斯特地貌山洞很可能住着原住民,肆意无知地使用里面的资源,是更大、不可逆转的损伤。”在一些坡度较缓的山区,还有开发商别出心裁地将天然洞穴改造成售价不菲的小屋,这种建筑热潮对当地的生态系统产生了致命影响。

度的把握显然是最难的,也不可能达成完全的一致。尽管勘探所有的洞穴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对邵罗,这不是停止脚步的理由。

深渊里的故事

不久前,邵罗刚刚取得波隆那大学地质学博士学位,毕业论文的方向是探讨石英岩洞穴是怎样形成的。他结合了水力学、化学、石油学的跨学科研究方法,同时利用电脑建模来找寻方案,这些发现将助力石油、天然气的科学勘测。除了专心于严谨的科研活动,他也热衷于与人沟通分享,用记录的方式,诉说对洞穴勘探的感情。

20岁那年,邵罗编写了纪录片《深渊》(L’Abisso)的脚本,内容是关于意大利北部著名洞穴Spluca Della Preta的科学勘查。《深渊》在欧洲与美国的电影节共赢得11项大奖。3年后,他将脚本编撰成册,改写成一部264页的文学书籍,并于2008年获颁意大利ITAS高山文学奖。

“人们对洞穴有非常多的想象,比如说狭窄的空间,有幽闭恐惧症的人甚至都不敢到里面去。”其实不然,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天然洞穴——越南丛林深处“韩松洞”中最大的一个洞深5公里、高200米、宽150米,比大教堂的大厅还要大得多。“人们看到的和想象的是不一样的,文字能更好地传达。”他解释道,文字和影像互为补充,对于那些不为人知、隐蔽的洞穴,图片则可以给到更直观的概念。

“你必须去分享那些你所看到的世界。”邵罗的话语很真诚,但是洞穴探险给予他的,还有外人不能想象的困难。有一次,山洞里毫无预兆发洪水,整个勘探队被困山洞足足5天,等待大水退去。而意外之多,就跟深不可测的洞穴一样,无法预知。

在他看来,漆黑的洞穴中隐藏着一颗闪闪不灭的心——所有的生态系统都对人类今后的地质科研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2012、2013年,他获邀担任欧洲航天局CAVES计划的科学顾问与指导,这个项目旨在评估宇航员在陌生环境中的行为与表现技巧。“山洞对于宇航员,是令人不安的陌生地方,就像太空。”邵罗还介绍道,洞穴环境和太空的相似之处还有很多,比如太空舱中存有微辐射,这在洞穴中也不时发生;又比如,要面对不同国家、文化之间的交流障碍。

为什么去登山?英国探险家乔治·马洛里的回答是“因为山在那里”。同样,这个问题丢给邵罗,也是一样的答案。

(感谢劳力士雄才伟略大奖提供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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