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罗的中国胃口：爱吃肥肠、松花蛋和糖醋鱼

2014年8月12日，菲德尔·卡斯特罗88岁生日前夕，观众在古巴哈瓦那一幅卡斯特罗的照片前拍照。新华社记者 刘彬/摄

（徐贻聪：曾任外交部美大司、拉美司副司长，中国驻厄瓜多尔、古巴、阿根廷等国大使。现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兼名誉理事、外交笔会理事）

我早就听说，卡斯特罗主席很懂得烹调，也很爱吃中国饭。他在青年时代，常常自己下厨房做饭，就连与弟弟劳尔·卡斯特罗一起被关押在青年岛的监狱期间，也经常自己做饭，并逼迫劳尔多吃饭，以为革命保养好身体。20世纪80年代后期，中古关系开始改善，他曾数次应邀到中国使馆做客，每次都会问及中国饭菜的做法和特点。在我去古巴赴任之前，我就曾反复考虑过如何能邀请到他及如何为他准备菜单等问题。但是，我在哈瓦那第一次请到卡斯特罗主席却完全是不期而遇，既令我十分惊喜，又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1993年10月30日，也就是我首次受到卡斯特罗主席接见后不到一周的日子里，我邀请我认识较早且有过几次交往的古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古巴国务委员会副主席、古巴部长会议执行秘书(相当于常务副总理)拉赫全家到使馆吃午饭，由头是为他庆贺45岁生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宴会的当天上午，拉赫给我打来电话说，卡斯特罗主席也有意参加午宴，问我行不行。对我来说，卡斯特罗主席能来使馆做客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当然感到高兴，当即表示非常欢迎，并马上对午宴的安排重新作了必要的调整。因为能够用于准备的时间很短，已经无法按照我对卡斯特罗饮食习惯的初步了解重新进行安排，调整只能比较简单。不过，我早就听说他比较喜欢吃中国的松花蛋和糖醋鱼，我倒是在调整中把它们包括进去了，因为这两样东西比较容易找到。

古巴对卡斯特罗的安全保卫高度重视。拉赫得到我欢迎卡斯特罗参加午宴的答复后，很快就有负责安全工作的人员来到我们使馆，做了从场地到饭菜的细致检查和询问。我还注意到，使馆所在的街区也突然增加了不少警卫人员。到了约定的时间，卡斯特罗和拉赫一家人一起准时到达使馆，我确实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卡斯特罗主席来后对我说，今天你请的是拉赫一家，我自认为也是他的家庭成员，所以自己就来了，没有超出你的邀请范围。下次你请我时，我也会把他带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到你这里来吃上几顿美味、地道的中国饭。当然，除了吃饭，我们还想听听关于你们国家的新闻。他的开场话语逗得大家大笑不已，也把相互间的感情拉得更近了许多。

对卡斯特罗的第一次宴请，使我有了许多感悟，特别是对他关心的事务、他的渊博知识和不摆架子的亲和力、幽默感有了一些初步的直接感受，为后来我同他的深交奠定了必要的良好基础。可能，我留给他的印象，包括我的表达、谈吐，还有我的西班牙语能力和对烹饪的知识，是积极的、肯定的。我在新华社巴拿马分社工作其间，曾为同事做了将近两年的烹饪工作。虽然人少，饭菜也相对简单，但应该说对烹饪并非是一无所知。此外，我在其他地方工作中，为了宴请重要宾客的需要，也多次对中国的烹饪和厨艺做过多方面的了解，包括流派、起源和一些著名菜肴的基本做法和相关典故，还知道不少中餐里的菜和汤应在什么样的温度下品尝味道更宜，所以能够大体上进行介绍和回答卡斯特罗关于中餐的一些提问。我记得，在那次宴请过程中，由于是第一次以主人身份与卡斯特罗同桌共餐，我主动将每道菜向他做了简单介绍，还回答了他的关于饭菜和中餐的提问，期间他频频点头称是，看起来甚感满意。

吃饭中，我发现卡斯特罗能够正确、熟练地使用筷子，加之中餐没有大块的食品，他从不动刀叉，喝汤也是先用筷子将汤里的固体物品夹起来吃掉，然后端起汤碗将汤喝尽。卡斯特罗还很注意节约，不仅“光盘”，连掉在饭桌上的饭菜也会捡起来放到嘴里。一个让世人普遍感到非常威严的人，在饭桌上却有如此的举动和表现，让我有点意外，也让我对他更加尊敬，感到更加亲切。

作者在驻古巴使馆首次宴请卡斯特罗主席时的场景

我收到过卡斯特罗赠送给我的其他类型的物品，但多是食品，最大的物品是一头活猪，重达600磅，让我们全馆人员在古巴供应物品比较紧缺的年代里，痛痛快快地吃了好些日子。

这件事件的由来是这样的：有一次我邀请劳尔·卡斯特罗副主席时，根据邵黄将军的建议，为他准备了凤爪、肥肠等菜肴。事后，在一次与卡斯特罗主席的偶遇中，他假嗔地问我，为什么请别人吃好东西时没有让他去。他的问题让我纳闷了好一阵子，回答他说我最近没有请人吃过好东西呀!他笑着问我，你前不久是不是请劳尔吃过肥肠。我恍然大悟并对他说，是的，是邵黄告诉我劳尔喜欢吃那些东西，我派人去找来的。我不知道他也愿意吃这样的东西，但当然很乐意为他做这样的安排。他非常直率地告诉我，他还是青年时代在哈瓦那的“太平洋酒家”吃过这样的饭菜，以后就再也没有尝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了，很想再有机会尝尝。我当即答应他尽快设法安排，请他去品尝。

在古巴，肥肠之类的东西很难找到。为了能让劳尔吃到肥肠，我是让使馆人员直接去找的屠宰场，方得采购到一些。卡斯特罗向我提出要求后未几，我让使馆的厨师按照既有途径，去找了肥肠和猪的其他部件，专门为他准备了“全猪席”，从猪的头肉、耳朵、舌头，到猪的肠、肝、肚，还有鸡胗、鸡爪等。他听到消息后，让办公室的人打电话通知我，说要带一批老同志同往，让我准备得多一些，可见他的兴致之高和对我的信任之深。

就在那次饭后，他对同去的古巴同志开玩笑说，今天徐大使只给了你们饭吃，没有让服务员给我上饭，我的刀叉完全未动就是证明。下次再来时，得让他给我准备双份饭菜，补上他今天欠我的。他的幽默使得在座的中古人员都哈哈大笑，整个气氛显得特别的轻松、亲切、融洽。我不知道那是卡斯特罗想暗示我什么时候再请他吃一次类似的饭菜，还只是一般地开玩笑，不过，后来我也没有找到机会再次请他到使馆吃过中国饭，也就谈不上再次品尝猪内脏了，我对此至今还留为憾事。

那天的午饭后，卡斯特罗从办公室直接给我打来电话说，午饭吃得非常满意。为了感谢我，也为了“弥补”那么多人去使馆吃饭造成的使馆的“预算亏空”，他要送给我一头他在实验农场里饲养的猪，问我可不可以接受。我说，活猪我可以接受，但请他们吃饭占不了我多少预算，欢迎他们再多来几次。当天傍晚时分，几名军人开着一辆卡车，将一头像是小牛犊般大小的猪送进了我们使馆。我们使馆在宰它的时候称了它的重量，将近600磅。那头肥猪让我们全馆人员吃了好些日子，使得平时很少能够吃到猪肉的馆员们大大地解了一段时间的馋。

在日常生活上，我也经常得到卡斯特罗主席的特别照顾。例如，他曾派人给我送去农场的其他一些产品，其中包括几十只鸭、鹅和火鸡，一百多只鹌鹑，还有蔬菜等。此外，卡斯特罗主席喜欢钓鱼，特别是爱钓深海里的鱼。他也曾派人给我送过他钓的鱼，有的鱼的个头还真大。

我后来了解到，卡斯特罗主席在哈瓦那附近确实有个农场，是为了通过试验以直接掌握农牧业的第一手材料而建的。那里种有各种农作物，也饲养有一些动物。他经常到那里去听、去看，甚至去亲自动手干。

（文章节选自《我与卡斯特罗》，刊出时略有删节）

《我与卡斯特罗》

徐贻聪 著

人民东方出版传媒有限公司2015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