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平寺塔遗址航拍图
近千年前被埋入隆平寺塔地宫的文物出土3个月后,出现在上海博物馆文保中心的展厅。这是一个结构精巧的四层套叠木函。木函中套着铁函,此后逐层为木贴金函、银函。银函中,赫然可见舍利整齐铺放在底部,舍利之上,则安卧着一尊释迦牟尼涅槃像。木函中则装有银箸、银勺、银钗、银龟、铜镜、铜瓶、水晶念珠等供奉品。
宋代高僧灵鉴在《隆平寺宝塔铭》中这样写道:“若建是塔,中安舍利”。这座建于北宋的千年古塔究竟处于上海青龙镇哪个位置?是否真如灵鉴所说安放着舍利?12月8日,上海博物馆发布了新一轮青龙镇考古发现成果,青龙镇曾经的地标性建筑隆平寺塔的塔基位置得以确认。考古人员还打开了塔底地宫,探明了地宫结构。“隆平寺塔塔基的发现,为我们了解青龙镇提供了关键地标。它也是青龙镇兴盛的象征,也让今人得以进一步了解宋代的佛塔建造技术。隆平寺塔兼具航标塔的功能,是贸易港口的重要标志。”上海博物馆考古部主任陈杰在新闻发布会上说。
开启地宫
隆平寺塔始建于北宋天圣年间(公元1023年~1032年)。塔基为八角形的砖石结构,塔身外有双回廊的副阶。地宫上部以两条十字相交的木梁作为封护。古建专家认为,这一结构为之前的古塔所未见,极为特殊。“从塔基的直径来看,隆平寺塔的体量超过目前上海现存的13座古塔。这也是第一次通过考古确定古塔位置。”陈杰告诉记者。他同时指出,如果根据现有的线索对古塔塔身进行复原,其结构应该类似于青龙塔以及松江西林禅寺塔。
隆平寺塔塔基及地宫的发掘,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探明上海地区地宫建造工艺的契机。“如果塔基之上还有建筑存在,很难彻底探明地宫的修建工艺。”上海博物馆馆员、此次考古发现执行领队王建文告诉第一财经,隆平寺塔早已坍塌,这为考古人员剖析地宫建筑结构提供了机会。
隆平寺塔遗址地宫发掘现场 摄影/任玉明
2016年6月的考古发掘中,考古人员确认隆平寺塔地宫位于佛塔的地坪之下。地宫为仿塔结构,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1.48米,南北宽1.2米,高1.42米。下为三层砖叠砌出须弥座,中间束腰,地宫主体为直壁,东、西、南三面各砌有火焰形门,顶部用砖叠砌封口,上盖一梯形覆石。
地宫打开前,工作人员采用可移动式X光CT设备、工业内窥镜等物理无损勘探方法,对地宫这一密闭空间先行探查。但地宫壁砖厚实,这些探测方法并没有成功。在它被打开之前,考古人员对它的了解也仅是基于既往知识以及文献记载所做的推测。
2016年9月9日,小学背后的一块空地上,夹杂着紧张与期待的气氛萦绕于此整整18小时。那天,上海博物馆考古部的考古人员在此打开了隆平寺塔地宫。
清晨6点30分,工作组的聚拢打破了遗址附近的宁静。考古人员对地宫外部结构进行三维扫测之后,地宫的覆砖开始被层层移除。地宫上的覆砖共计九层,每揭开一层,都需要画图、照相进行记录。地宫被打开时已是深夜22点41分。
最后一层覆石被揭开后,地宫内景终于呈现出来。地宫内壁为石板,底部铺满钱币,据王建文介绍,地宫中的钱币有一万余枚。钱币上安放着一个木函,木函两边各安放一个阿育王塔。沉甸甸的木函中究竟保存着什么?考虑到文物完全,考古人员按捺强烈的好奇,迅速将木函套取、包装,送往位于上海市区的实验室。木函送抵实验室时已是次日凌晨两点。
地宫内景
隆平寺塔
第一财经探访青龙镇隆平寺塔遗址的那个周末,与考古现场毗邻的旧青浦民办小学没有了读书声与欢闹声,连日阴雨笼罩下的上海白鹤镇塘湾村显得空寂、静谧。
距离隆平寺直线距离1.5公里处,是目前青龙镇唯一可见的唐宋时期建筑——青龙塔与青龙寺。1400多年岁月逝去,七级八面的青龙塔经历代修葺,保持了典型的唐代宝塔风格。然而,隆平寺塔却在明万历元年轰然坍塌。
佛塔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成为废墟,掩埋于地下。始于2014年的考古调查中,考古人员共勘探了100万平方米。在旧青浦民办小学背后的这块空地上,考古人员挖了三个两米深的探方。王建文告诉第一财经,当时,考古人员发现这片区域的文化层结构良好,便决定发掘。
发掘中,一块摹印有“入塔内”三字的残砖出现在考古人员面前,这是考古人员第一次接触到有关这座佛塔的文字信息。王建文告诉第一财经,此砖应为当年建塔时,佛塔的赞助人舍砖的标记。在“入塔内”三字之前,还应有摹印舍砖人的名字与他们所舍塔砖的数目。此后的挖掘过程中,考古人员在塔基周围发现多块许多摹印着“某某某一万片入塔内”的文字砖。
“我们从地宫的挖掘和地宫清理,看到了当时的生活细节。比如,供养人在修建地宫的时候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对我们了解当时的社会细节和宗教信仰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在新闻发布会
上说。
套函打开后的情况
银函中舍利之上安卧的一尊释迦牟尼涅槃像
地宫中发现的银阿育王塔
“入塔内”三个字,犹如无声的邀约,促使他们怀着信心进一步靠近塔基。“当时就想着隆平寺塔应该离此不远了。”王建文说。关于隆平寺本身的情况,如今传世的著名文献记载为陈林撰写、北宋书画家米芾手书的《隆平寺经藏记》以及高僧灵鉴所撰《隆平寺宝塔铭》。然而,对于隆平寺究竟有没有地宫,却未见明确记录。“文献记载塔保存着舍利,依照上海地区的佛塔情况,一般下面都有地宫。”王建文这样说道。
如今,人们能够从地宫出土的木函一窥地宫建造的精湛工艺。在地下水位较高、气候阴湿的江南,这件埋藏于地宫1000年的木函却几乎没有腐朽的痕迹。在王建文看来,部分原因是地宫良好的密封性。地宫开启之时,其中并未见到积水。
北宋时的夯土工艺确保了地宫的良好密封性。地宫底部距离地面约4米的土层约分为两部分,下部采用黏土,而上半部分则以沙土夯实,中间夹杂砖石。“整个塔基做了非常好的防水。上海地下水位高,下面用黏土是因为黏土防水性好,但质地软,坚固程度不够,所以,每一层黏土上还铺上砖石,以增加牢固程度。上半部分的土则以砂石为主。一层加固,一层防水,工艺十分复杂。”王建文说。
巨镇的兴衰
“市廛杂夷夏之人,宝货当东南之物”、“海商辐辏之所”,《宋会要辑稿》与《绍熙云间志》如此讲述南宋后期青龙镇的繁华景象。作为上海最早设立的市镇,唐宋时期的青龙镇依附于吴淞江这条黄金水道,随着江南地区开发的步伐,尤其是两宋时期海上丝绸之路逐渐替代陆上丝绸之后,青龙镇一跃成为最重要的贸易港口和经济重镇,文化也继而繁盛。北宋书画家米芾曾是青龙镇镇监,而王安石、范仲淹、司马光、陆游、苏辙、赵孟頫也都驻足此地。
始建于1023年的隆平寺塔被认为这座古镇进入鼎盛时期的表征。北宋年间的这座7层佛塔并非仅仅为了“造佛塔,兴佛事”。依据北宋高僧灵鉴在《隆平寺宝塔铭》中的记录,这座“高耸云霄”的佛塔还起到了航标的作用。当时的吴淞江宽阔浩瀚,一遇风浪,海船会因辨别不清方向而无法顺利入港,甚至触礁引发事故。而这座临近吴淞江的佛塔则能为海上商船提供指引。同时,因寺院计划在其中安放舍利,也或多或少为航海之人提供了心灵慰藉。
隆平寺塔与青龙寺塔(图中)均为昔日青龙镇繁盛的标志 摄影/任玉明
青龙镇遗址发现的瓷器产于福建窑口,与朝鲜半岛、日本发现的瓷器组合非常相似
综合古代文献,学者王辉在《青龙镇:上海最早的贸易港》中指出:宋代的青龙镇应有“三亭、七塔、十三寺、二十二桥、三十六坊”。其中,亭、塔、桥因历代文献记录不一均存有疑义,而“三十六坊”的说法应是最无疑义的。宋代以前,中国城市实性严格的坊市制度,把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坊”作为居住区,商业与手工业则限制在一些定时开放的“市”中,全城宵禁以加强城市管理。而青龙镇的“坊”则为“坊巷”之意,类似于今天的居民小区。王辉认为,“三十六坊”是青龙镇的主要构成,搞清其方位也就基本搞清了市镇平面布局。作为青龙镇重要地标的隆平寺塔与青龙塔,为探明青龙镇的布局提供了两个关键坐标。
自2010年,上海博物馆考古部就将青龙镇列入上海大遗址考古计划。历年考古发掘出土了可修复瓷器6000余件,及数十万片碎瓷片。瓷器主要为南方窑口,其中,大量的福建窑口瓷器与朝鲜半岛、日本等地发现的瓷器组合非常相似。当时许多瓷器经青龙镇转运海外,主要销往高丽与日本。考古发现的瓷器与文献记载相印证,证明了青龙镇是海上丝绸之路重要港口之一。杨志刚指出,从这些瓷片来源的窑口以及瓷片在世界各地的分布看,这一论点的证据链已经趋于完整。
南宋绍兴元年(1131年),青龙镇设立了单独的市舶务。但随着吴淞江逐渐淤塞,宽度从唐代的20里降至宋代的9里、5里,青龙镇逐渐失去了其赖以生存的地缘优势。到了元代,淤塞加剧,往来商船无法进入青龙镇港口。1356年,元政府罢市舶司,青龙镇逐渐结束了其作为重要贸易港口的历史。
200年后的万历元年,曾经为吴淞江中往来商船指路的巍峨佛塔也轰然倒塌。高僧灵鉴为佛塔撰写的《隆平寺宝塔铭》中所云:“人乐斯土,地无空闲。衣冠名儒,礼乐揖让,人皆习尚,以为文物风流之地”的盛况,也消散在宁静无波的陈泾岸河上。
关于隆平寺塔遗址的后续保护,上海市文物局副局长褚晓波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因隆平寺塔塔基的重要意义,应能够推进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下一步要做好整个遗址的保护工作。首先可能采取回填保护。接下去是建设博物馆还是遗址公园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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