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值超阿里 拼多多关键B轮投资人的空杯投资法丨投资人说

嘉宾简介：凯辉基金管理合伙人 段兰春

拥有近20年的投资、咨询和交易服务经验，2010年加入凯辉，对行业趋势和投资方向具有深刻见解和独到眼光，带领团队投资了包括拼多多(PDD.NYSE)、元气森林、美年大健康(002044.SZ)、嘉必优(688089.SH)等明星项目。

曾任职于普华永道和德勤，负责了众多大型企业和投资基金并购项目。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EMBA。

一、市值超越阿里 拼多多关键B轮投资人的空杯投资法

第一财经 高远：感谢段总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我们看到在2023年12月1号，拼多多的市值已经超越了阿里，成为了在美股的中国的互联网公司当中市值最高的公司。我们也都知道在拼多多B轮融资的时候就得到了凯辉基金关键性的投资。我知道您后来总结这段投资经历的时候，您说“没有成见才能获得最大的可能”，怎么去理解这种逻辑，这是否是凯辉一直的投资逻辑？

凯辉基金 段兰春：这句话的总结其实跟当时我们凯辉基金所处的时间段是直接相关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凯辉基金是进入VC领域或者说互联网投资领域比较晚的机构。2015年已经到了移动互联网的尾声了，那时我们VC基金进入了互联网投资市场，其实对所有人来讲都是一个重新的学习的过程。

第二，我们原来看的公司无论主题还是行业完全跟互联网不搭边。我们VC成立的时候，我们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小学生，因此，我会强调说正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是一个空杯的心态。

第三，在O2O破灭的一个时间点，那时拼多多最开始它是一个拼好货的模式，这一模式就是生鲜电商的模式。但我看了黄峥的简历之后，会觉得这个人还是很值得去认识一下，即使我们不投这个公司，他也是我在这个行业去了解这个行业里从业者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可能处于在特定时间点，不论是天时、地利、还是我们自身所处的阶段上，它反而造就了这么一件事情。

二、拼多多并不是完全的模式创新公司

第一财经 高远：拼多多能够在京东、淘宝、阿里的体系当中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其实还是有模式创新的因素所在。在这些年的产业投资当中，大家对模式创新是有很多不同的声音，甚至是避而不谈，您认为拼多多是否是模式创新的一个特别好的例证，未来您还坚定看好模式创新吗？

凯辉基金 段兰春：我觉得也不能把它完全说成是模式创新，只是在当时的流量红利的环境下，支撑它去做了这件足够大的事情，为什么它叫自己叫Costco+迪士尼？其实所谓Costco就是严选、便宜、靠谱的平台的概念，大家在这里买更多的东西，一起买可以买更多，可以把价格降下来；所谓迪士尼是指，要有乐趣，生活要有乐趣，这个是基于精神层面的需求。

我认为任何公司它最终的成功，或者伟大的公司，不管是它做什么行业，医疗、消费、硬科技也好，都是两个层面的成功，一个是本身物质层面的成功，你的产品、技术、模式。第二，就是你的价值观、文化价值观，你到底在倡导什么？因为人是需要物质和精神统一的。我们说拼多多的用户，不能说因为穷，所以去拼多多消费，应该说，因为我会过日子，不想被宰，能省钱，所以我去拼多多，而且我还跟我朋友一起去，大家一起买多开心，这是一种乐趣。所以既省了钱又有乐趣，其实我们关注的不仅仅是它的物质层面，我们还要关注的是精神层面的需求，真正伟大的公司，都是双向结合的。

所谓的模式创新，只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内，享受了模式带来的红利。当然，不管是模式创新还是其他层面的创新，即使是技术创新，也只能保证在这一个时间段里面是领先的，但是如果一个公司的内核，它没有一个可持续的支持的内核，它是很难去延续成功的。

三、Temu在美国市场成功的逻辑是什么？

第一财经 高远：拼多多它在美国市场的Temu品牌很成功，它已经成为整个美国地区消费类APP下载第一名，这个案例是否说明这种模式是中国很多企业能够实现跨境盈利的一个最好的模式？你们怎么来看待这个模式的成功？

凯辉基金 段兰春：还是要回到原点，是不是真正以消费者为核心。比如说像亚马逊就做得很极致，它的核心的原则也是一切以顾客为中心，它是怎么做的呢？就是在做任何决策或者选择的时候，可能有ABCD几个选项，只要对我的消费者有利，就应该做，如果是只对我有利，但是损害了消费者，我就不应该做，道理很简单。

如果我们的企业不论你是什么行业，在面对任何事情上，都能够围绕这样的原则去构建，我相信这种竞争力是放之四海皆准。所以只要把底层的东西想清楚以后，没有什么事或道理不相通，只是我们要去了解不同的国家、民族，他们的偏好和当地的法律法规的异同。

四、国际化是当下的必选题

第一财经 高远：Temu和拼多多它们虽然同源，在不同市场当中会有些许运营模式的不同之处，您认为它们在美国市场的成功，是否可以给现在想出海的企业带来一些启发，这个启发是什么？

凯辉基金段兰春：首先，国际化现在已经是一个必选题，它不是选择题，它是必选项。它的底层原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第二，在不断和当地消费者互动过程中，要不断反馈和提升，当然要保有敬畏心。当然，Temu也不是第一天才出海，其实我们当时在投B轮的时候，我跟黄峥聊的时候，他就说过，他要出海，他要去全世界，只是大家可能在去年和今年才发现Temu和拼多多在国外开始发力，以为它们刚刚去海外市场，其实黄峥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因为他明白这个模式，Costco可以开到中国来，拼多多为什么不能开到美国去？

其实是一样的，如果一家企业本身在国内已经有了良好的积累，有好的产品、这个好的产品不仅能给中国用户带来价值，也能给全世界的用户带来价值；一家企业如果有一项好技术，这个技术不仅中国需要，全世界也需要，反之，如果我们没有给当地用户、当地生态带来额外的价值，大家为什么需要我们？

五、任何技术创新最终要走向大众应用层面

第一财经 高远：我们是否也可以认为拼多多其实并不是一个纯消费类或单纯的模式创新的公司？它也是一家科技公司？现在很多投资人比较歧视消费类投资标的，一个著名投资人谈到这一点，曾表示“歧视消费的科技投资是真的走不远的。”我不知道您是否认可这种观点？

凯辉基金 段兰春：任何技术最终它都是从专业层面再到大众层面的应用，这样才能急剧降低应用成本。从这个层面来看，当然除了某一些比如航天、航空、高精尖的国防技术外，绝大部分的科技创新最后都是要普惠到大众。如果一种技术不能普及，那它的存在的意义是存疑的。我们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新能源汽车，最终是普惠到消费端，它才能极大地降低上游的研发成本。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科技和消费本来就是不可分的，如果不能普及到大众消费层面的应用，这个企业它自身的发展、可持续性，怎么去支持它走更远其实也是很难的。

六、中国企业必须要参与到更高层面的产业链分配体系中

第一财经 高远：这些年由于受到逆全球化的趋势的影响，对一级市场的冲击不小。我知道凯辉基金一直在强调“要建立全球产业生态圈的建设。”怎么理解你们的这一逻辑？

凯辉基金 段兰春：到今年我发现几乎没有哪家企业它不想国际化。大家已经深刻地意识到，当我们的经济发展走到今天的时间点，转型和升级是一个必然要走的路，没有选择。中国自从加入WTO以后，虽然在全球经济里面的参与度非常高，在全球经济互相参与国家里排名最前面的两三个国家之一，但实际上我们在价值链里面是排得非常低的位置。比如说一部苹果手机卖1000美金，我们做了990美金的事情，但是我们只赚了1美金或者10美金的利润，但苹果公司它可能只做了10美金的事情，但它赚了990美金的利润，它可以有持续的超额利润，可以去投入研发、品牌建设、国际化、扩大团队、人才。

所以今天当我们过去的这些发展红利不存在的时候，必然要求我们从科技驱动出发，真正地把自己的产品的价值构建出来，而不是只是因为我的商品便宜才会得到市场的机会，我们必须要参与到更高层面的产业链的分配里面，在利润的链条里面不要总是处于最底端。所以对我们今天的企业来讲，它必然要参与国际竞争，它要去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我们看到，这一代新的企业家其实都是80后90后，他们都非常有国际视野，我相信在这一波的企业家所创办的公司中，一定可以出现得到全球尊重的、有能力去参与到全球市场竞争的公司。

七、财务指标对投资人研判标的非常重要

第一财经 高远：您有20多年的从业经验，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了很长时间，这段经历对于您做投资人来讲，对于财务指标的看重是否是一个非常底层的一个逻辑？

凯辉基金 段兰春：很重要。做投资一定要会看报表、一定要会看数字，因为任何公司的所谓的优势、mission vision （使命愿景），最后都反映到你交作业的这三张报表上。好的公司，它都能够提供更高的毛利、更高的利润、更好的现金流，你的优势必然要反映到运营指标上去。如果我们只是有优势，最后反映不到运营指标上，说明消费者不买单。所以我认为学会看数据、看报表，真正去搞懂财务数据背后它表示了什么是很重要的。

八、AI尚未取代财务分析工作

第一财经 高远：AI现在在改变所有的行业，有人说AI最先改变有可能是财务分析这个行业，所以您会感受到这个行业受到了AI的冲击或替代吗？

凯辉基金 段兰春：暂时还没有。但是AI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去把数据做沉淀，当然某一部分，比如说报告的生成、一些基础数据的整理是可以的，其实每一家企业它的数据要跟它背后的行业相勾稽，跟它的商业模式相勾稽，跟市场现在处于的状态相勾稽，很多的东西暂时可能还很难以被AI去替代。当然，也许有一天可以替代，我认为也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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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杨立培 钱晓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