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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达利欧:好的投资取决于对世界历史周期的深刻理解

第一财经 2022-05-05 12:14:56

作者:邓宇    责编:李刚

虽然这些变化在我们一生至今从未发生过,但在历史上却已曾多次发生。

关于历史周期的研究或在金融投资中的应用并不是新鲜事,传统的经济学或国际关系理论对周期均有比较浓厚的研究志趣,并在周期演绎的逻辑体系中把握经济运行的规律。但是,随着互联网与数字科技的加速变革,技术迭代和信息碎片形成了经济与金融知识讨论的“泡沫”,使得一段时期经济与金融知识更新缺乏周期思维,甚至有意或无意忽略周期演变的重要意义,造成市场和公众对投资和预期的“错觉”。尽管快速崛起的数字化和网络化促使投资更加泛化、大众化和个性化,但是在历史大周期的运行逻辑中,无视时代背景和环境要素的变化确实危险的,人们需要去探讨新的规律,总结提炼新的经验和教训,更新知识和创新理论。从历史经验观察当前乃至预测未来难度很大,但历史周期却一再揭示经济运行、金融演变以及财富的变化具有某种相似性。我们所处的历史周期以及未来的可能性某种程度上已经决定了经济发展的方向、投资策略和潜在的危机。

《原则:应对变化中的世界秩序》这本书反映了作者瑞·达利欧——知名对冲基金桥水投资创始人——一以贯之的学术偏好,即个体、组织、社会和世界均有自身的变化原则,这也是作者在《原则》《债务危机》等著作中所传递的最核心的认知经验。对冲基金在国际金融市场扮演的角色具有特殊性,间接印证了作者之所以一再强调要重视普适性规律的重要专业背景。瑞·达利欧再次将考察的周期和范畴扩大,延伸到近500年经济与财富变化的大历史周期,从国家兴衰变革与财富转移过程中捕捉投资的底层逻辑。如他所说,除非研究类似的历史时期,否则无法真正理解当前的势态,也无法应对即将发生的情况。历史的大周期表现为和平繁荣时期与萧条、革命及战争时期,在这两个历史时期的更迭中,经济体系、货币、生产方式等各个领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

全书分为三个部分,重点在第一部分,关于世界是如何运转的讨论,第二部分是500年来世界发展简史,第三部分则提到了未来的趋势。瑞·达利欧指出,目前财富、权力和世界秩序正在发生典型的巨变,这将对所有国家的每个人都产生深远影响。因此,我们所做出的任何一项决策或决定都无法脱离时代变迁,并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的深刻烙印,否则就会因错失良机或误入歧途而不得不面对更大的风险。桥水基金历经数十年发展,和作者本人的投资生涯一样,即便已经经历了多次经济和金融危机,仍需适应当前乃至今后的变迁。在其庞大的投资规模和复杂的投资模型中,必须对所处的历史周期作出更好的判断,才能确保下注的风险能够停留在可控区间。瑞·达利欧在引言中归纳出三个重要历史周期——长期债务和资本市场周期、内部秩序和混乱周期、外部秩序和混乱周期。

我们可以尝试从进化、周期和颠簸三者的循环关系中,来理解历史周期的变迁,并初步认知世界运转的规律。进化是走向进步的上行轨迹,但作为世界运转的唯一永恒的力量,却很难用准确的数据进行测量,掌握这些变迁背后的数据变化、发生机制等,方能找到应对之策。源于不断适应和持续学习的进化通常也是无形的、缓慢发展的过程,依托周期的来回波动,知识积累日益丰富,生产率持续提升,进化与周期就共同构成了螺旋式的上行轨迹。瑞·达利欧从全球实际人均GDP、全球出生时的预期寿命等一系列数据变化,建构了生产率加速提升的周期变化过程模型,并以影响财富和权力的8个决定性因素(包括教育、竞争力、创新和技术、经济产出等),勾勒出过去500年里11个主要国家的相对财富和权力结构变化、相对地位以及8个决定因素在国家兴衰中的典型变化模式。

瑞·达利欧认为,国家兴衰一般都会经历从上升阶段到顶部阶段再到下跌阶段的过程,其间投资增加、科技创新、贸易扩大、经济增长,而债务也在相应增加,并在走向繁荣阶段时出现过度,然后国家会进入到破坏和重组的萧条期。他根据这一逻辑,绘出一幅能量化三个阶段数据的“健康指数图”,包括债务负担、教育、创新和技术、成本竞争力、贸易、经济产出、市场和金融中心、储备货币地位等15个量化指标,世界秩序的变化就在这些数据变化的强/弱与良好/不佳中得以显现。瑞·达利欧单独对货币、信贷、债务和经济活动的大周期进行了深入探讨。他认为,货币和信贷对国家财富和权力增减的影响最大,理解货币和信贷体系运作的规律,才能明白整个系统的运行规律。而在货币和信贷的决策变化中,可以看到长期债务周期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一旦出现货币和信贷效率的下降导致债务攀升,即货币和债务资产不再是良好的财富贮藏手段,长期债务周期就将走到尽头,并需要对货币体系进行结构性重组。

历史周期在资产回报率上的反映,印证了历史大周期背景对投资的重要影响这一基本观点。瑞·达利欧在详细讨论了内部秩序和混乱大周期、外部秩序和混乱大周期这两大体系后,着重从大周期的角度对自己所从事的投资做了回顾与思考。事实上,所谓“投资大周期”正是掌控桥水基金过去50年投资的重要原则。在瑞·达利欧看来,所有市场均由经济增长、通胀、风险溢价和折现率四大决定因素驱动,这些因素的变化导致投资回报的变化。投资者需要面对的难题在于,如何根据这些驱动因素来构建投资组合,方法或经验仍在于他多次在书中提到的,尽量了解和理解历史。他勾画了1900年以来主要大国(美国、英国、日本、德国)的资产(包括股票、债券、现金)回报率,而这些回报率的变化和差异正是过去500年历史变迁的反映。

在历史周期中如何发掘大国兴衰更替背后的量化数据,是一个比较有难度的任务。瑞·达利欧依据第一部分构建的18个决定因素的8种实力指标,对荷兰、英国、美国以及中国的相对地位变化进行了回溯研究,强调了货币在其中扮演的特殊角色,货币要素的发展变化成为国家财富和权力地位的重要量化标志。几乎可以认为,货币的相对地位变化是最能代表国家财富和权力的,而货币与信贷、债务等紧密相关,成为表征经济产出、投资、债务扩张、金融中心地位、贸易等决定性因素的基石。某种意义上来讲,货币地位和金融中心地位均代表着货币主权国家的实力,如同过去的英镑和现在的美元,作为国际化货币在支付、结算和储备上的份额变化,最能反映国家的兴衰更替。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不断增强,贸易和金融地位上升,人民币同样成为重要的国际货币。

从历史周期变迁回到当今世界变局。瑞·达利欧在本书第二和第三部分对未来的趋势展望中,特别提到了中国的历史演进,以及中美关系互动的重要性。作为进入中国市场最早的一批国际投资者,瑞·达利欧时常穿梭于中美两个大国之间,因而对中国的历史和近现代史有非常充分的认知,并在“中国和人民币的大周期兴起”一章中,依据其独特的数据模型,回顾了中国的历史变迁过程,包括反映1800年至今中国实力的8项指标、自唐朝以来的货币转换、1750年至2025年的通胀率变化,尤其是对中国近现代史分阶段进行了详尽描述,充分体现了他对中国历史演变的全面认知和丰富知识。由此,他认为,中国取得了历史上最快速的进步,并无疑是一个正不断发展的大国,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而中美两国在技术、地缘政治、资本等方面竞争态势的演变,将深刻影响未来的世界体系。

回到本书的主要内容,瑞·达利欧在本书中的讨论有着极为复杂的深层次结构,要理解或完全掌握其中的知识具有挑战性,这与他过去所写的《原则》和《债务危机》两书有所不同。聚焦于世界历史变迁,需要依托庞大的历史背景、国别特征知识以及实际经验的积累,而如何抽离出主观判断并将数量指标模型应用其中,则更具难度。这就是阅读《原则:应对变化中的世界秩序》的意义所在。作为专业投资者或一般投资者,历史知识背景要达到专业学者的程度很难,但对于类似桥水基金这样的机构投资者而言,如何对世界秩序变的化趋势作出判断却又十分关键。这意味必须理解世界秩序变化的历史周期,并在周期的经验和规律中对当下的世界格局与变迁作出判断,同时也要对未来的趋势和发展潮流进行合理的预测或设想,以此反映在投资组合的配置、转换和选择上。正如瑞·达利欧所说,世界秩序的许多重要方面正在迅速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在我们一生至今从未发生过,但在历史上却已曾多次发生。

《原则:应对变化中的世界秩序》

[美]瑞·达利欧 著

中信出版集团2022年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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