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投资已过剩！滕泰：低效投资支出应用于扩消费丨首席对策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消费仍然是今明两年拉动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引擎和亮点。数据显示：中国的消费率目前只53%，其他国家大部分在70%以上，美国英国在80%以上。本期嘉宾认为，要不断提高中国居民可支配收入在GDP的占比，比如由现在的不足50%，提高到60%以上，由国富变民富，中国的消费提升还有很大空间。

如何看2024年经济前景和经济增长目标？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如何更好发挥作用？面对长期的总需求不足和普遍的供给过剩，企业和投资者应该怎么应对？如何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发钱、降息、提振股市，是否能有效起到促消费作用？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万博新经济研究院院长滕泰。

滕泰的主要观点：

明年增长目标预计5%左右 消费仍是增长最大亮点

宏观政策总量作用毋庸置疑 关键在结构调整

用新供给创造新需求 才能跳出供给过剩局面

我国固定资产投资已整体过剩

应把低效投资支出用于扩大消费

中国比欧美国家更需要发钱

消费既是经济循环终点也是起点

应大幅降息以促进消费进一步回升

股市持续低迷背景下 可暂停卖空措施

明年增长目标预计5%左右 消费仍是增长最大亮点

第一财经：滕总好，感谢接受我们的专访，怎么来看待2024年经济前景和经济增长的目标，尤其是23年我们相对来说已经有一定的基数的基础上？

滕泰：2023年经济增速估计能够达到5%以上，2024年预计还会把5%定成一个目标，它有一个导向性的作用。因为三驾马车从需求侧来看，在2023年的话消费就拉动了GDP增速的80%，消费在GDP的占比只有50%多，但实际上因为它增速比较高，出口是负增长，投资增速又比较低，所以消费拉动了增速的80%。

2024年估计消费的贡献只会比这个高，那么投资很大概率可能是更低的增长，大部分领域都已经出现了投资过剩，不论是基础设施还是房地产还是制造业。那么出口考虑到欧美等国家对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也可能是负增长，所以三驾马车只有消费一枝独秀。

从供给侧来看的话，明年的很多传统制造业和房地产以及房地产相关的一些行业都面临着供给过剩，所以从供给侧来看的话，传统产业的供给过剩和新经济人工智能这些产业的发展并存，就看是老的传统产业过剩向下的这个力量大？还是新经济产业向上的力量大？这两个如果能够形成比较好的对冲，或者新经济的力量大一些，经济就会好一些。

宏观政策总量作用毋庸置疑 关键在结构调整

第一财经：2024年我们可能对于宏观政策也会寄予更多的预期，因为不管是海外还是国内，都能给我们释放更多的政策空间，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如何更好发挥它们的作用？跟2023年比会有哪些不同？

滕泰：我觉得总量上的这种作用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关键是结构的调整。比如拿财政政策来讲的话，现在大家都在关注说赤字率明年是3.5%还是3.8%还是4%，专项债是3万亿还是4万亿还是2万亿，都在讨论这些问题。

我觉得关键的恰恰不是这些问题。关键就是说同样一块钱的财政资金你用在哪里？有关部门的研究表明，现在中国一块钱的财政资金如果用来搞投资，搞基建投资，循环次数，投资乘数小于1。关键是结构，要把那些用在过剩投资、低效投资、无效投资的钱把它省下来，去给老百姓发钱或者发消费券扩张消费，这样财政政策才有效。

货币政策的话面临的同样也是结构性的问题。过去这么多年，我们中国的货币政策总是偏向于结构性货币政策，它希望把货币资金更多引到中小微企业三农企业等等，但实际上执行下来的话，这个有点效果不明显。你只要总体的利率降下来了，中小微企业三农企业的贷款成本自然会降下来。所以总体来看的话，无论从数量上还是结构上，这两年我们中国的货币政策还没有发挥到足够的积极。

所以总体来看的话，考虑到2024年我们还有非常大政策的改进空间。货币政策如果降息量化宽松，财政政策如果用来扩大消费的话，我觉得2024年中国实现5%的增速没有问题。

用新供给创造新需求 才能跳出供给过剩局面

第一财经：您提到的总需求的不足和普遍的供给过剩，企业和投资者，应该怎么来应对？

滕泰：我觉得面对普遍的供给过剩和总需求不足，它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其实是一个问题。各行各业都面临着普遍的供给过剩，这个时候我觉得要转换思想。经济学里有个提法叫做生产函数，生产函数就是它不论你的投入要素是土地、劳动资金、管理技术，反正你投入越多，产出一定会越多，它分析投入和产出的关系。所以我们的所有的面临着产能或者供给过剩的这些行业，它都是围绕着生产函数想办法在降低成本，在提高产出，提高效率，甚至拼价格拼成本，这个是没有出路的。

要想找到出路的话，一定要跳出生产函数，要学习创新函数。通过产品创新、技术创新、场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等这一系列的创新方式，用新供给创造新需求，才能跳出供给过剩的红海。

我国固定资产投资已整体过剩

应把低效投资支出用于扩大消费

第一财经：您刚才当时也提到了，现在我们消费还是三驾马车当中比较有潜力的一驾，但是可能投资存在一定的过剩情况。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提出了要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所以您怎么来解读消费和投资的良性循环？投资能为消费做什么，消费能为投资做什么，而且您说投资饱和了，是否有哪些投资还有发展空间？

滕泰：我觉得总体的中国的投资是过剩的，去年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是57万亿，今年有可能接近60万亿，在中国GDP的占比达到47%、48%这样的水平，这个比全球的所有的市场经济国家都高出了一倍。未来比如说看5-10年的话，中国的固定资产投资应该是负增长，应该降到跟其他国家大概差不多的合理水平，比如说30%以下。

当然有些投资的话还是需要的，比如说新能源、新基建，一些高科技设备的基础设施、人工智能相关的算力设施等等还是需要的。但是所有的这些需要的新的基建的理由，都不是说要求我们每年非得搞五六十万亿的投资，中国还需要投资，是的，永远需要投资，但是不需要投那么多。要把那些过剩的低效的，没有经济效益，没有社会效益的那些投资要把它压下来，把省出来的钱去变成老百姓的居民收入，来扩大老百姓的消费，才能扩大总需求。

按照有关的测算，如果现在总体的投资乘数小于一，而总体的消费乘数大于三的话，你把一块钱用来搞基础设施的钱转过来给老百姓发消费券或者发钱的话，那就会产生三倍的总需求。所以核心的问题是要把更多的原来的一些低效投资和无效投资的钱拿过来去给老百姓发钱或者发消费券来扩大消费，我觉得这才是投资怎么去促进消费的最有效的办法。

中国比欧美国家更需要发钱

消费既是经济循环终点也是起点

第一财经：您刚发表一篇文章，认为促消费方面有三点：第一个给老百姓发钱，第二是大规模的降息，第三就是来提振股市，发钱这个问题，这两三年其实一直在讨论。您为什么觉得发钱是最好的促消费的方式？我算了一下，您认为最少发1万亿人民币，平分到14亿人口里边，其实每一个人也就发个七八百块钱，您觉得真的有效吗？

滕泰：首先发钱来扩大消费，这个不是我们中国的发明，是全世界各国在疫情期间这三年都做过的，欧洲美国发钱效果很好，消费就繁荣了。日本、韩国、澳洲、新加坡都发了钱，也都消费繁荣了，效果都非常好。所以实践已经证明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学习，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中国比欧洲、美国、澳洲比他们都更需要发钱。因为中国的居民收入在GDP的占比现在是全世界最低的国家之一，根据我们去年的2022年的数据的统计，我们的居民可支配收入大概总额是52万亿人民币，在GDP的占比只有43%。

促进消费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发钱，有了钱以后大家都会消费，所以你发一块钱的消费券会带动3块钱5块钱的消费。一定要认识到消费它不是浪费，消费既是经济循环的终点，也是经济循环的起点。当前消费不足，现在是制约中国经济循环不畅的堵点，一定要从堵点开始打通经济循环。

应大幅降息以促进消费进一步回升

第一财经：您认为还有一个促消费的方法，就是大幅的降息，但是现在您觉得大幅降息真的能直接作用到消费者身上吗？

滕泰：大幅降息是经济下行，股市下跌和房地产价格下行，通货紧缩这种背景下，各国逆周期抉择都必须用的方式。你看疫情期间的话，欧洲美国很多都降到0利率甚至负利率。一旦降息以后，储蓄就会减少，消费就会增加，投资就会增加，所以这个是一个企业和居民的天然的反应。

从利息的来源来看的话，所有的利息收入它都是社会平均利润率的一部分。如果整个全社会企业的平均利润率都大幅下降了，你还想坐在那吃高利息，那是不可能的，那是饮鸩止渴。所以中国现在的存款利率还是很高，贷款利率尤其是民营企业的贷款利率更高，其实都降到1%，降到0也没什么，所以一定要大幅地同步地对称降息，既降贷款利率也降存款利率。

现在中国的按揭贷款的数据大概应该也在50万亿以上这么一个规模，如果你降低成本的话降一个百分点的话，老百姓的按揭贷款要付的利息就少5000亿，对大家不是好事吗？如果降两个点的话少1万亿，所以降息的话对老百姓买房子是可以大大降低它的成本，对国家也是一样。

股市持续低迷背景下 可暂停卖空措施

第一财经：您认为促消费的方式，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提振股市，提升股市需要有积极的股市政策，我们知道股市已经有“多箭齐发”的政策，您觉得这个效果如何？什么样的政策才能真正积极地去提振股市？

滕泰：我觉得股市的政策它有个信心聚集的过程。目前来看的话，我觉得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后续的话还应该有很多措施可以采纳，可以采取。比如说在比较低迷的情况下，比如3500点以下可以暂停一些卖空措施，像融券卖空转融通卖空，像这些不利于股市信心恢复的都可以把它停掉。其实国外有的国家去停止卖空的，甚至新股发行，我觉得也可以暂缓，甚至于在4000点以下也可以暂停。总之只要我们下决心认识到股市的重要作用，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现在制约中国人的股市信心提振的主要问题，你实体经济好了以后的话，你股市自然会好。如果股市先变好了，股市假设上涨到3500点、4000点甚至5000点，它带来几万亿的、几十万亿的财富的增长，老百姓的消费它不就旺盛了吗？假设一个企业它的市值是100亿，如果它涨到200亿的时候，把它拿到银行质押贷款就可以多贷几十亿。所以投资也会好，所以股市上涨也可以扩张企业的资产负债表。

所以总体来看的话，股市上涨既可以提振消费，又可以提振投资，那么经济好了以后再进一步支撑股市的上涨。这种案例在全球无数个国家无数次上演过。目前来看，美国的经济为什么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的股市持续上涨，它带动了消费，带动了投资。印度的经济今年也是一枝独秀，明年估计也会非常好。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也是印度的股市持续上涨，造成了非常好的财富效应，刺激投资、刺激消费。

总之你只要从恶性循环变成了正向循环就是好事，所以股市上涨的话一定能促进经济上涨，经济好了以后再促进股市上涨。所以你现在想提振股市的时候，大家就问愚蠢的问题，经济不好股市怎么会好？股市好了经济不就好了吗？所以不要问那么愚蠢的看法，不要问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都是非常愚蠢的问题。先有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