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图揭秘三江源国家公园：探路特许经营，小牦牛标本热销

“三江源国家公园要接待生态体验访客啦！”近日，一则关于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生态体验和自然教育项目启动试运营的消息，在环保圈内流传。

消息称，访客既能欣赏青藏高原壮美山川，又能邂逅雪豹等高原精灵，还能体验藏族格萨尔文化。当然，这段生态体验的费用也不菲：5~7日的体验行程，价格在12580~15930元/人。

7月23日，在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副县长兼黄河源园区国家公园管委会专职副主任甘学斌告诉第一财经记者，管委会已编制完成《黄河源园区生态体验方案》，与有关公司签订了特许经营协议，制定了访客预约流程和管理规范。

国家发改委2018年1月印发的《三江源国家公园总体规划》明确，遵循保护第一、合理开发、永续利用的原则，探索建立“政府主导、管经分离、多方参与”的特许经营机制，调动企业和社会各界，特别是广大牧民群众参与的积极性，提升他们的存在感、获得感，共享国家公园红利。

参与保护让当地牧民尝到了甜头

7月23日上午，玛多县扎陵湖乡，擦泽村牧民索索带着牧民们沿湖巡查。这位32岁的藏族汉子被晒得黝黑，毡帽、墨镜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自从2015年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以来，索索便和村上的64位村民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生态管护员。在海拔4000多米的黄河源头，这些生态管护员们每天都要骑着摩托进行巡护。

山水林草湖都是生态管护员们管护的对象。在日常巡护中，除了发现并制止非法行为，还要收集物种、植被信息。

“每人每月有1800元工资。” 索索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按照山水林草湖一体化管护的要求，结合精准脱贫，玛多县实行了生态管护“一户一岗”的政策，生态管护员的工资由“基础工资+绩效工资”构成，其中基础工资占70%，每季度发放一次；绩效工资占30%，年终考核合格后一次性兑现。

甘学斌介绍，目前，玛多县已有3042名生态管护员持证上岗，年人均增收2.16万元。政府还为这些生态管护员购买了人身意外保险。

在扎陵湖边，一幢挂着“三江源国家公园”牌子的藏式建筑已基本完工，未来将是生态保护站和访客接待站。

在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自然资源管理、生态保护、特许经营等职责都归园区管委会。“在国家公园的建设中，‘生态保护优先’始终是高于一切的。”甘学斌说，在这个基础上，国家公园既要提供优质的生态产品满足人们高质量的休憩、教育体验，也需要让本地人获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机会。

甘学斌告诉记者，玛多县还编制完成了《黄河源园区特许经营实施方案》《三江源国家公园兔狲、藏狐毛绒玩偶特许商品经营方案》《三江源国家公园擦泽示范村村落建设概念性规划》等。

根据这些规划，当地相关部门还组织开展了人员培训、人兽冲突援助、生态体验、特许经营等，为三江源国家公园特许经营、生态体验和环境教育积累经验，做出示范。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在澜沧江源园区，特许经营已经让当地牧民尝到了甜头。

在三江源国家公园澜沧江源园区昂赛大峡谷特许经营点，政府培训了22户牧民成为生态向导。牧民阿桑在同一个位点上，检测到了雪豹、金钱豹、猞猁、棕熊四种大型食肉动物；牧民仁青达杰的监测点上，是雪豹和金钱豹重叠密度最高的。

示范户的牧民们，按照抽签顺序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自然体验者，收益的45%归牧民示范户，45%返回到村集体，用于公共事务，剩下的10%属于村级保护基金，专门用于村级的生态环境保护事务。

2019年，澜沧江源园区开展的昂赛大峡谷生态体验特许经营项目，共接待国内外生态体验团队98个，体验访客302人次，经营收入101万元。

“特许经营”需严格限制和规范

除了生态体验，《三江源国家公园总体规划》确定的特许经营项目，如有机畜产品加工业、民族服饰、餐饮、住宿、旅游商品及文化产业等，近年来也在当地陆续开办、兴旺起来。

7月24日下午，在长江源园区的曲麻莱县扶贫一条街上，巴干乡麻秀村的集体产业——麻秀商务宾馆正在营业。

三江源国家公园曲麻莱管理处规划部部长才仁旦周告诉第一财经记者，麻秀村是一个纯牧业村，离曲麻莱县城约70公里，海拔4200多米。恶劣的自然环境和闭塞的交通现状，让村民们想脱贫没思路、没门路。

2018年，麻秀村在扶贫一条街上租赁了1000多平方米的铺面，改建成麻秀村商务宾馆。短短一年时间，刨除各项开支，实现纯利润40万元。麻秀村里的不少妇女也在宾馆打工，每个月有3000多元的工资，还能在县城照顾孩子上学。

2017年，麻秀村利用北京对口援建单位援助的20万元，成立麻秀村客运公司，开辟了从曲麻莱到玉树、曲麻莱到格尔木的客运班车线路。

有了宾馆、饭馆、客运、加油站等产业，麻秀村又利用高寒草场发展生态畜牧业，成立了专业合作社，全村191户建档立卡户利用产业到户资金，每户购置7只母羊入股到合作社，每人每年都能拿到分红。

在曲麻莱县的这条扶贫一条街上，玛玉泽喇九桑商贸有限公司也开着一间店铺。第一财经记者到访时，工作人员正在制作民族服饰和小挂件等旅游产品。

该公司经理才达介绍，工人们制作的小牦牛标本卖得非常好。“10元一斤从牧民家里收购牦牛毛，几斤就能制作成一个小牦牛标本，到北京、上海等地，每个小牦牛标本能卖上600多元，好的1000多元。”他说，目前还是货源紧张，公司正打算自己建牧场。

专家介绍，在欧美国家和地区，国家公园内的特许经营有数十年的发展历史，并形成了完整的管理体系。在美国黄石公园等，食宿、向导、车辆都由获得特许经营权的主体来经营。

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有关“生态体验”和“特许经营”，在《三江源国家公园总体规划》中都有明确限定和具体要求。

比如生态体验方式，规划要求按照绿色、循环、低碳的理念设计生态体验线路，合理确定访客承载数量。核心保育区不设生态体验点，生态保育修复区在严格论证和科学设计的基础上，适度开展生态体验和环境教育活动，除配备必要的进入设施和安全设施外，不得修建人工设施。

而在传统利用区，依托社区、居民点和监测设施等提供必要的服务，严格限制商业经营性旅游活动，允许以特许经营方式适度开办牧家乐及文化和餐饮娱乐服务等，但要严格控制访客流量。

规划还明确，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在访客承载量研究的基础上，制定访客管理目标和年度访客计划，对访客实行限额管理和提前预约制度。

有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三江源国家公园正式设立后，随着社会关注程度不断提升，可能会引起大流量人群的进入，在缺乏强力管控及引导的情况下，极易出现新的生态破坏等负面影响。

另外，由于新型生态替代产业培育难度大，在不能很好地同步解决园区内牧民转产就业与稳步增收、社会公共服务能力同步提高、生态保护和管控能力同步完善的难题下，可能给当地群众生活带来困难。

对此，应加快建立规范、统一、严格的国家公园建设管理相关法规、制度和标准。国家公园管理部门应与地方政府密切协调，在强化保护的同时，高度重视民生改善和社会稳定。

“无法可依”是试点最大的障碍

截至目前，中央政府已批准10处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分别为三江源、东北虎豹、祁连山、大熊猫、海南热带雨林、神农架、武夷山、南山、普达措和钱江源国家公园，涉及青海、吉林、海南等12个省份，总面积约22万平方公里，占陆域国土面积的2.3%。

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域总面积12.31万平方公里，涉及治多、曲麻莱、玛多、杂多四县和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辖区域，共12个乡镇、53个行政村，在我国国家公园中面积最大。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2017年9月印发的《建立国家公园体制总体方案》要求，到2020年，建立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基本完成，整合设立一批国家公园，分级统一的管理体制基本建立，国家公园总体布局初步形成。

国家公园管理局、青海省已明确，三江源国家公园今年率先“开园”。

7月21日，国家林草局新闻发言人黄采艺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国家公园体制试点评估验收已经启动，同时将向社会推广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在探索建立社区共建、创新生态公益管护模式方面的亮点和经验。

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副局长任永禄介绍，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明确有五项任务：突出并有效保护和修复生态、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模式、创新生态保护管理体制机制、建立资金保障长效机制、有序扩大社会参与。

而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模式，包括设立生态管理公益岗位、特许经营、民生改善是此次体制试点的重要内容。

《三江源国家公园公报（2019）》介绍，《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体验和环境教育规划》《三江源国家公园产业发展和特许经营规划》已编制完成，并上报国家林草局组织专家进行技术评估。

国家公园管理局组织的第三方评估报告显示，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启动以来，主要保护对象得到了更好的保护和恢复，生态环境质量得到提升，生态功能得以巩固，水源涵养量年均增幅达6%以上，草地覆盖率、产草量分别比十年前提高11%、30%以上；试点区的社区居民收入稳定增长，实行“一户一岗”政策，使17211名牧民年人均增收21600元，生活水平逐步提高。

美国保尔森基金会合作组织的国际第三方独立评估报告也认为，开展三江源国家公园试点，是中国2030年全面实现国家公园体制建设目标的重要举措，试点期间探索制定的政策和实践将对中国国家公园体制建设产生深远影响。

不过，据甘学斌等反映，目前来看，“无法可依”成为试点遇到的最大障碍。

“首先是机构职能不协调，统一管理的体制机制尚未完全到位，执行起来难度大。”黄河源园区国家公园管委会资源环境执法局局长曲洋才让对第一财经记者说，三江源国家公园已经实施了4县大部制改革，整合林业、国土、环保等部门职责，设立生态保护管理站，在乡镇政府增挂保护管理站牌子，全面建立了集中统一高效的保护管理和执法机制。

“但在州上、省上，还是林业、国土、环保等部门分设，工作上还是要分头联系协调。”曲洋才让表示，虽然实行了综合执法，但在实际的执法中仍有问题。比如涉地案件，涉事单位要求出示国土部门的执法证；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出台的有关文件和规定，上级部门不支持，称“没有上位法依据”。

去年底，在国家林业和草原局第四季度例行新闻发布会上，祁连山国家公园管理局局长王洪波、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局长向可文、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管理局副局长张陕宁等也对记者表示，亟待出台国家公园管理法，“由于没有这个大法，目前只能参照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来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