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下乡的最后一公里

一财观察：什么地方50公里还被称为邻居？为什么银行白领要骑着马去找客户？大山、盆地里的“最后一公里”，谁来做好金融服务？带着这些疑问，我们来到了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乌兰县。

 

青海乌兰县地处柴达木盆地东侧，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雪山环抱草场辽阔，气候干燥冬季漫长，当地村民曾经有句话形容以往生活条件——“骆驼吃青盐，咸苦在心里”，半农半牧型产业在当地特点非常明显。农牧户的金融需求并不复杂，但是由于地域和生活习惯原因，往往一笔简单的“贷款”要通过翻山越岭，甚至骑着马进山才能完成，打通金融服务“最后一公里”并不容易。

 

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副行长 保吉云：咱们前面是山，到了咱们后面可以看到后面也是山，后面这边我们可以看到有分散的几个客户，这个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固定。一般的话驱车可能近的三五十公里，远的话就是一百到二百多公里的客户时常存在。一到夏天的时候，这些客户他们会赶着羊群或者牛群到前面的山或者是到后面的山里。

 

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乌兰县双基联动合作贷款办公室负责人 赵尕领：我们通常会携带移动设备到客户家中，或者田间地头当场受理贷款。

 

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副行长 保吉云：我们的交通工具有可能是摩托车，也有可能是牧户的马，我们会骑着牧户的马到山里面具体了解，农牧户实际的经营情况，真实掌握了（情况）以后，我们就是“送贷下乡”将贷款做到“上门服务”。

 

赵尕领，已经是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乌兰县双基联动合作贷款办公室负责人，画面中，她正在给当地藜麦种植农户讲解助农金融服务，目前藜麦种植已经成为当地特色产业，成为继枸杞、茶卡羊之后乌兰县又一新特产。

青海省乌兰县藜麦种植农户 马顺财：种藜麦以前像我们种点小麦、青稞，养点牛羊，一年一户人家收入两三万块钱。2014年我们老百姓开始有几户开始种了（藜麦），包括我在内种上（藜麦）以后，我们就知道这个藜麦的甜头了，它能增收 ，比小麦好 ，比青稞好，所以这样我们就慢慢开始种开了。

 

青海省乌兰县农牧和乡村振兴局局长 孙琦昊：在所有乌兰县的经济作物里面，我个人认为，藜麦的经济价值是最高的。从多年来的行情来说，藜麦的价格也是最稳定的，因为这个效益我觉得是双赢的。企业得到利益，我们老百姓得到实惠，如果按青稞和小麦的（今年）地头价来说，一斤的价格也就是1.1块到3.4块之间，但是藜麦的地头价可能会达到10元钱左右。

 

藜麦原产地是南美洲安第斯山区，是一种全谷全营养完全蛋白碱性食物，蛋白质含量高，品质与奶粉及肉类相当，被誉为“主食中的贵族和全能选手”，自从青海等地开始本地种植之后，如今藜麦在中国已经成为大众餐桌触手可及的食材。

 

青海省乌兰县农牧和乡村振兴局局长 孙琦昊：这近十年来真的是苦心经营，发展到今天，我们原有的（藜麦）种植面积只有1000来亩。截止2023年我们藜麦的种植面积达到了5018亩，从这个面积上来说我们的老百姓是对藜麦的种植有一定度的认可的。

 

青海省乌兰县藜麦种植农户 马顺财：原来不太认可，我们也没有见过藜麦，到底效益咋样，怎么种，老百姓能不能增收。现在慢慢就非常认可了，就像我们要种300多亩，我们是家庭农场加合作社再加公司，大户就是我们，小户就是十几亩，二十亩的非常多，大家也非常认可藜麦。今年尤其是海西州州政府给我们每亩地补了300元，（青海）省上又补了100元，400元的补助直接拿到手了。

 

虽然村民看到了藜麦的经济价值，但是深处高原腹地的农牧民们并没有太多额外可支配收入，来新发展一个经济作物。

 

青海省乌兰县藜麦种植农户 马顺财：当时这个藜麦主要是人工除草，这一块费用很高，因为一亩地要达到400块钱的人工除草费，它不上化肥不打农药。所以这一块就遇到问题了，需要一笔资金来扶持我们。前期我们政府也专门召开了研讨会，现在主要还是缺的还是机械操作。因为人工费用太大成本高。

 

青海省乌兰县农牧和乡村振兴局局长 孙琦昊：现在（藜麦）研发上确实有瓶颈，比如说如何把我们的粗加工变成再进一步的精深加工上，我们还是需要下大力气再做文章，给我们的路还很远，藜麦可研究的成分还很多，尤其在精深方面还需要我们再用力。

 

了解情况后，当地政府和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乌兰县双基联动合作贷款办公室工作人员立即行动，找到了马顺才。

 

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乌兰县双基联动合作贷款办公室负责人 赵尕领：今年春耕时节，我刚好路过马先生的藜麦地，看到他正在种植藜麦，了解到客户有贷款需求，并指导他在手机上申请极速贷，不到10分钟 （贷款）钱就到卡上了。

 

青海省乌兰县藜麦种植农户 马顺财：原来还贷款有点压力，现在压力不大了。因为我们的收入也高了，银行（放还）款方式也灵活了，像邮储银行去年领着好几个人来田间地头，帮助我们说你们需不需要收割机，大型机械收（割）的这些，还有什么技术上面的（需求），他们也可以帮我们联系一下。

 

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副行长 保吉云：在藜麦的种植，包括一些设备的购买，包括秋收的季节，这个中间（农牧种植户）有资金需求的时候，我们会给这些农牧户发放一些贷款。包括还款方式上进行创新，最大程度上满足咱们客户的多元化的需求，通过咱们的电子支付，包括移动支付，最大程度减少农牧户跟咱们银行之间相互来回的距离，降低他们的成本。从金融风险管理方面，我们也能做到实时了解藜麦的市场动态，会给藜麦的种植户提一些合理化的建议，最大程度保障藜麦种植户的利益。

 

青海省乌兰县藜麦种植农户 马顺财：引进的那些机子是从德国引进来的，机器非常好，（藜麦）从原粮一直到出来脱完壳以后七八道手续，再然后拿到我们那里，磨成粉把它做成饼干、桃酥等等，比原来(收益)就好比天上和地下根本就没法比。

 

青海省乌兰县农牧和乡村振兴局局长 孙琦昊：就是说一亩地为了鼓励老百姓去种植藜麦，去发家致富或者是带动增收，一亩地达到了400元的补贴标准，这个补贴是空前的。我们的农业技术人员会加强管理跟踪服务，把这个工作做优做强。保证老百姓在藜麦的收益上，高于其它经济作物。

邮储银行海西州支行乌兰县双基联动合作贷款办公室负责人 赵尕领：以我的观察，通过藜麦产业咱们乌兰县的农民在农忙时种植、农闲时务工，一方面增加了家庭的经济收入，另一方面在藜麦种植技术方面有了新的进步，使得农民的经营理念发生了转变。

 

一财观察：正当邮储银行在青海努力解决着乡村金融服务最后一公里问题时，我们在广西农村却听到了一位当地“养鸡带头人”的感慨：“银行贷款大多是锦上添花，很少雪中送炭”！在监管部门不遗余力地引导着银行对“三农”的金融服务时，那为什么，我们还会听到前面的感慨呢？一起跟随我们的调研组去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去看一看。

 

这栋看来不起眼，甚至破旧的办公大楼是金陵农牧的总部，这里员工中有博士生导师、硕士研究生及各类科技人员近300多人，公司也是全国三家地方鸡种基因库之一，今年就有约4000家养鸡户跟着公司一起养鸡。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鸡事业部总经理 黄超：我们会跟农户的责任分清楚，农户这块主要利用他们的土地资源，还有人力资源。公司这边会有六个资源来提供给（农户），第一个就是鸡苗，还有饲料、兽药、疫苗、技术，还有后面的保价回收，简单来说，农户只要养好鸡，就会有钱挣，市场的风险，他们不用去担心。

在我国，虽然养鸡场数量位居世界第一，但养鸡场规模大小不一，管控参差不齐，众多散养农户受限于养殖模式和现代化养殖设备，抵御疫病和市场风险能力偏弱，养殖收益往往都是“看天吃饭”。

 

记者：现在这个鸡场有多少只鸡？

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养鸡户 潘刚盛：天气凉的时候是一万多只，现在是八九千这样。

记者：每年能养几批次鸡？一年能挣多少钱？

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养鸡户 潘刚盛：全年最多养殖三批鸡苗，预计今年可能也有8、9万元收入。

 

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养鸡户 陆忠阳：我以前主要种香蕉，现在养鸡比较舒服一点，没有那么辛苦，又不用晒太阳。反正领鸡苗就有合同，饲料、药都是公司的，销售也由公司负责。

“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这是民间农户对养殖业的无奈，一场疫病、一次管理疏忽、一个市场偏好的改变，很可能对养殖户或养殖企业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董事长、总裁 黄雄：养鸡最大的（难点）就是销售，一个是市场的波动比较大，所以讲销售是影响到养鸡发展的瓶颈。每次遇到周期，而且是各种疾病时，特别是大的禽流感对企业也是一个考验。但是公司一个是靠自己发展资本积累，经营上滚动发展，我们集团公司是需要金融部门的支持。

 

记者：这个鸡最后公司回收吗？

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养鸡户 陆忠阳：回收，全部回收。

记者：回收价格是固定的，还是根据市场的价格波动？

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养鸡户 陆忠阳：固定的。

记者：相当于是有一个保底收入。

广西南宁西乡塘金陵镇养鸡户 陆忠阳：只要你养得好就挣钱。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董事长、总裁 黄雄：现在跟我们合作的农户有4000多户。养鸡平均一户增收有10多万元。

 

一方面要为约4000家养鸡户提供保底收益，一方面又要承受着来自行业波动的考验，像金陵农牧这样的农牧带头企业少不了寻求金融机构的支持。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董事长、总裁 黄雄：每次到了周期低谷时候，基本上在很多金融部门困难的时候，一般都不支持融资，只做锦上添花的事情，不做雪中送炭。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鸡事业部总经理 黄超：投资比较大的一个是土建，还有鸡舍，然后就是里面的一些农具，还有自动化设备，包括孵化设备，这些投资比较大的一些固定资产。养的鸡跟猪在银行来说没有办法当成一种抵押物，但是这个确实又是我们养殖场里面最大的资产。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财务中心财务总监 曹振：农业设施这块有两个条件是不符合目前金融机构的抵押标准的，比如土地是流转的，他没有土地所有权，第二个上面所建的房屋建筑物是没有产权证的，它属于农用设施。

面对巨大的涉农固定资产投入，银行所能提供的流动资金往往不能满足企业的发展需求，这时“融资租赁”主动找上门。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发展中心主任 林福鹏：这个是我们用融资租赁的资金来购买的设备，我们主要用于跟农户合作养种鸡，一年为农民增收，每户是2万多块钱。

 

广西金陵农牧员工 谢明：这是我们的一台自动化照蛋机，基本上是在孵化了18天，通过一个热成像还有激光，来把没受精的鸡蛋，还有孵化过程中死掉的胚胎，在机器里面显示出来，把活胚移到下一个环节。

 

海尔产业金融农牧食品事业部总经理 张燮柳:农牧食品它本身其实也就是一个长盛不衰的行业，所以也是非常值得深耕的。也正是由于现在的产业形态目前是比较初级的，距离更为先进的模式，其实有非常多转型升级的机会，也非常需要金融在中间去助力设备的改造，效率的优化。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财务中心财务总监 曹振：我们有一些平时的项目建设资金，如果在流动资金不够的情况下，用短期的流动资金用于发展，这样对公司的资金安全来讲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所以这时候我们就会适当选择一点像融资租赁这样期限稍微长一点的资金，缓解我们流动资金的压力。同时与鸡的周期与猪的周期正好能匹配起来。

 

海尔产业金融农牧食品事业部总经理 张燮柳:融资租赁作为债权融资的一种，它其实最大的一个特点还是在于以设备为载体，所以我们围绕新建基地的设备投资（直租），或者是存量的设备开展融资的（售后回租）。所以其实可以说融资租赁应该是企业作为设备升级改造，提高运营效率，其实是最直接的一个融资手段。

 

我们在调研中发现，由于存在信息不对称、收益率不高和道德风险等因素，加上设施农业往往又具有资金投入大、土地设备难抵押等情况，市场化商业银行往往在这块授信审批中趋于谨慎，设施农业建设资金主要依赖财政投入。

 

海尔产业金融农牧食品事业部总经理 张燮柳:要真正意义上去理解产业的需要，能够正确去理解风险和机会。比如说没有财务报表，我们认为就不是一种风险，它只是在农牧行业里面普遍的特点，但是就这一条，其实有很多金融机构就很难操作（融资支持），像我们就会深入到企业的经营里面去，收取它最底层的记录，条分缕析地去分析，甚至到最后可以帮企业还原出一套大致可用的财务报表。所以有很多的中小企业很难获得金融支持，但是在我们这获得了它的第一笔资金。

广西金陵农牧集团鸡事业部总经理 黄超：实际上对于我们公司化的运转来说，并不会去看某一个点是亏或者是赚，总体是全年的量是处于平衡量。经过几年的拉平来说，还是会有一些盈利。我们在经营的过程中，主要看好的是我们内在的功夫，怎么把鸡养好降低成本。

海尔产业金融农牧食品事业部总经理 张燮柳：农业，它其实不是一个抬腿就到的地方，除了飞机、火车、汽车，有些地方可能公共交通也没有开通，也需要客户做其它的安排，我们自己租车各种方式都要拼接完之后，才能够把一个行程全部走完。金融也是通过产业的良性发展，去获取合理利润，双方都是在产业升级的过程当中去共享收益，我觉得只有做到这些，金融才能够真正意义上在乡村振兴上面发挥真正的积极的作用，而且才能可持续发展。

 

一财观察：尽管银行业在金融支农中取得了显著成就，但是对于乡村振兴过程中，催生的农村新兴金融需求来说，仍然存在短板，农村信贷投放总量和结构还有不小矛盾，乡村振兴还需要除银行以外更多的金融参与者加入其中。

 

主编：宣继涛

制片人：赵新艳

策划：吴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