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投资人 | 瑞士百达：“美国例外论”轻微松动 将产生深远影响

《顶级投资人》本期嘉宾是瑞士百达集团管理合伙人Raymond Sagayam。1805年，瑞士百达集团在日内瓦成立，今年7月23日，迎来了集团成立220周年的里程碑。瑞士百达是瑞士第二大国际金融机构，也是欧洲领先的独立财富和资产管理公司之一。七位管理合伙人共同拥有和管理百达集团旗下所有业务，Raymond从业近30年，目前是百达七位管理合伙人之一。

2025年，随着美国关税政策扰动市场，全球投资人都开始反思已经持续了超过十年的“美国例外论”。Raymond认为，对“美国例外论”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未来5到10年，决定全球市场的大趋势是西方国家财政的不可持续和亚洲的崛起。而由于我们之前对美国资产过于依赖，所以现在对“美国例外论”即使只是边际上的动摇也将产生深远影响。

第一财经: Raymond，谢谢你抽时间接受节目的访问。

Raymond: 感谢您的邀请。

 

第一财经: 今年是瑞士百达集团成立220周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瑞士百达成功的关键之一是秉持长期思维，并以“大趋势”为指引。展望未来，比如说未来五到十年，您认为会有哪些值得关注的宏观趋势？

Raymond：当然，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我认为从宏观角度来看，亚洲依然是我们关注的重点领域，也是我们持续投资的一个“大趋势”。我想说，在过去五年里，亚洲对我们而言更多是帮助外国投资者在亚洲进行投资配置，无论是债券还是股票。此外，我们在亚洲已经有几十年的布局，覆盖日本、中国内地、中国香港、新加坡等多个市场。

我认为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维度是债务的可持续性问题，或者更准确地说 是债务的不可持续性的问题。这一点在西方世界尤为关键，尤其是在美国。我们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时点，正值关于关税政策的讨论核心阶段，同时也面临“美国例外主义”未来走向的问题。许多全球投资者在美国市场有着大量配置，无论是在股票、债券，还是整体全球投资组合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就尤其值得关注，尤其是在美国债务水平将持续维持在高位的背景下。

我认为，债务可持续性的问题其实影响深远。它不仅仅是关于美国国债再融资的问题，更引发了对“安全资产”的重新思考，以及对资产多元化和替代性投资选择的关注。

 

第一财经: 基于您提到的这些“大趋势”，您认为哪些行业会成为投资者在这样充满不确定性的时期中把握方向、稳健前行的主要支柱？

Raymond：我们如今所处的世界，在地缘政治和政治格局方面的可预测性大大降低。我认为这自然会引导我们走向一个更加区域化的格局，同时也带来对替代性安全资产以及替代性投资选择的强烈需求。我并不是说这种改变会发生在一夜之间，但是我认为，面对如今这个极其复杂难测的地缘政治环境，投资者群体正面临巨大挑战，他们将越来越频繁地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未来五年我可以从哪里获得类似的回报？第二，我对之前这些回报的可持续性是否依然有信心？ 我认为投资者将有选择性地增加更多区域的债券和股票敞口，欧元区是其中潜在的受益对象，以及许多新兴市场的宽基指数或个别板块。

 

第一财经: 未来5到10年，有哪些可以关注的主题？

Raymond：我们通常将主题式投资聚焦在三个主要领域。我们认为这些主题和维度具有多年，甚至数十年的深远影响。第一个领域是环境相关，第二个是科技，第三个则是与社会活动与行为相关的议题。谈到环境，不仅全球范围内对脱碳的需求持续且强烈，实际上，能源需求还将呈指数级增长，因为这与技术和数据需求紧密相关。在我们关于技术和数字化的主题投资策略中，机器人化和自动化是核心部分。我们认为，这一趋势将继续发展壮大，不仅受到人工智能的支持和推动，尤其是生成式人工智能在多个行业和领域的应用。我们认为市场尚未充分反映这些，未来几年有望为生产力带来真正的指数级提升。最后，什么是我所说的“社会”呢？这个词涵盖面很广。我们主要指的是城市化趋势，以及与之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我们认为 这一趋势将继续带来强劲的正向推动力。如果从社会层面来看——健康与营养，许多当代人及年轻一代正积极践行这一理念，注重生活质量和生活方式。这同样将为社会主题投资中的医疗健康领域提供强劲助力。

 

第一财经: 您提到全球投资者最近开始质疑“美国例外论”，这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Raymond：有两个方面：一是对美国市场的配置比例，二是以美元计价的投资敞口比例。如果投资者的本币不是美元，我认为他们也会从更根本和基础的层面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们对美元敞口感到放心吗？我们是否需要开始对这部分敞口进行对冲？因为我们正处于一个（依赖美国资产的）极端状态，我认为任何对美元敞口的边际调整都可能产生深远影响。我认为，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者相较于其参考或基础货币，对美元持有净多头敞口，他们会开始自问，他们应该对美元敞口进行多大程度的对冲。如果他们希望加强对冲，可能会考虑卖出远期美元合约。这当然会对美元产生影响。

 

第一财经: 如果全球投资者对美国没那么信任了，有哪些切实可行的替代选择？

Raymond：我认为有许多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而你提到哪些（而不是哪个），用了复数，非常关键，因为我并不认为存在单一主导的或唯一可行的替代选择。

如果我们改变思路，接受 “安全资产”的概念以及认同多个“投资替代方案”的存在，那么这将促使我们开始关注整个欧洲股市。欧元区经济可能迎来的再工业化进程，带动的不仅限于国防基础设施。我认为这一进程可能即将展开，并且具备多年持续发展的潜力。

同时，这也引出了另一个迄今仍被视为可行的区域性替代方案 —— 新兴市场债券和股票，而且是以本币计价的。所以 Ivan，我认为替代方案的选项，实际上非常广泛且多样。

 

第一财经: 今天我们面临许多难以定价的地缘政治风险，这些风险可能导致全有或全无的结果。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区分噪音与真正重要的事情？

Raymond：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其实你无法完全区分，但最好的方法是时刻做好准备，且绝不自满。我认为关键有两点：第一，要有长期的视角。

我们之前谈过主题投资，这些主题有时可能连续几年表现不佳。但如果从周期的角度来看，它们确实具有高度重要性。不过，这需要投资者具备一定的洞察力、纪律性和信心，同时还要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机构作为支撑，才能有能力代表客户进行这样的投资。另一方面，我想这可能跟我职业生涯大多数时候都在从事对冲基金投资有关，那就是要时刻保持谨慎，永远不要自满。实际上，市场越是自满，越是你应该开始思考何时、何地对投资组合进行对冲的时候。在当前环境下，如果你观察股市水平和信用利差，可以说市场定价几乎接近完美。然而我们都知道，实际情况远非完美。对我来说，这正是一个敏锐地对冲、保护你的投资组合的黄金机会。

 

第一财经: 最后一个问题，Raymond，瑞士百达对亚洲市场承诺很深，那么中国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Raymond：没错，我们从两个不同的维度来看待中国市场。一方面，作为一家投资机构，我们持续为那些寻求中国以外投资机会的中国机构提供服务。我们相信，凭借在这一领域220年的传承与经验，我们是理想的合作伙伴。同时，我们也希望确保中国债券和股票依然是我们投资组合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在新兴市场投资组合中如此，甚至在我们的全球债券组合中亦然。中国的债券和股票与世界其他市场的相关性极低。我们认为，排除它们实际上缺乏投资合理性，尤其是对于那些应当纳入中国资产的基金而言。因此，中国资产对我们来说是十分合适的补充，也是极佳的多元化工具，并且至今已带来了优异的投资回报。我相信这一趋势未来仍将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