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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局下的突围:新能源的“诗和远方”丨首席评论

第一财经2023-02-07 14:51:50

作者:首席评论    责编:施宇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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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财经《首席评论》和可持续频道联合推出《低碳的交响》系列特别节目,本期话题聚焦——既要保障能源安全,又要坚持能源转型应对气候变化危机,且要满足全球能源不断增长的需求,多重挑战下,作为能源企业如何实现能源供给?与此同时,在传统能源向新能源转型的道路上,如何从变局中突围,探路新能源的“诗和远方”?第一财经邀请道达尔能源中国主席赵伟良,安永大中华区能源资源行业联席主管合伙人钟丽做客演播室,共同探讨这一话题。

安全与转型:能源革命的双重挑战

2022年的国际能源市场跌宕起伏。2月,国际油价八年来首次突破每桶100美元。此后,受地缘政治冲突等多重因素影响,国际油价飙涨,3月一度接近每桶140美元,创下14年来新高。欧洲多国在全球范围内竞相寻找油气的替代来源,一些早前已经关闭或处于备用状态的燃煤电厂也计划重启。油气资源涨价进一步传导至普通百姓,资料显示,6至9月,欧洲消费者支付的天然气价格几乎翻了一倍。全球煤炭市场的供需格局也被极大改变。国际能源署2022年12月报告预测,2022年全球煤炭需求量、产量和燃煤发电量均创历史新高。然而历经能源危机,国际油气价格经历了一年高位震荡后,在2023年初又回归到一年前的水平。

第一财经:过去一年来,全球能源市场震荡加剧,能源价格经历了一轮过山车行情,怎么理解能源市场经历的这一轮震荡?

钟丽:近年来,能源市场的波动都是非常剧烈的。三年前新冠疫情的全球爆发带来供需关系变化,所以可以看到在2020年上半年,国际油价出现大幅的下跌。再看一年前,俄乌冲突爆发使得供需关系进一步变化,全球能源价格出现很大幅度的提升。这对世界最直接的影响是通货膨胀指数的提升,一些国家和地区相应加速了金融政策调整的频率。能源问题也对一些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复苏带来很大压力,这是从宏观经济发展的层面。另外从民生角度,一些能源紧缺的国家,比如欧盟国家对于进口能源的依赖程度较高,尤其像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的依赖程度达到60%以上。所以在能源价格上涨、能源危机的情况下,它们的天然气和电力供应受到很大影响,对百姓生活也带来很大影响。

第一财经:道达尔作为能源企业,赵总也是行业内的人士,对于去年的能源危机,您的体会是怎样的

赵伟良:大趋向是市场的变化莫测。对我们来说两大挑战,能源安全和能源转型。这个题目有时候是左脚先,有时候是右脚先。能源安全在2020年、2021年不是大问题,到了2022年成为大问题,特别是欧洲天然气由于供气量不够出现能源安全问题。但是个人、公司、社会的适应能力也是很强的。能源危机发生之后,大家都觉得天然气价格应该往上涨,有可能欧洲冬季缺气,现在看这个冬天应该没有问题。所以对我们来说挑战存在,能源安全、能源转型两步,一左一右,这个路还是必须要自己走,而且要稳稳地走。

第一财经:此前国际能源价格出现一轮大幅上涨,一些国家和地区再次回归到传统的煤炭发电,气候变化《巴黎协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些变化会否影响到环保的思路?

钟丽:这个最根本的是能源安全和环保之间的平衡问题。这个平衡是动态的。过去这么多年,欧洲煤电已经关停很多了,但在气不足的时候,还是要去烧煤,因为要保障民生。好像走了一点回头路,但其实这是一个短期情况。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是大的不可逆的趋势,只是在过程中会有动态调整。如何在可持续发展大趋势以及能源安全基础下,可以保证经济的发展以及基本的生活水平,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第一财经:近年来,全球极端天气时有发生,而全球经济需要不断发展,从能源供应的角度,怎么看我们面临的多重挑战?

赵伟良:要安全地转型。能源安全跟能源转型放在一起,矛盾之处是两者的定义不同。安全,要么安全,要么不安全。转型打个比方,就像听音乐,有时候音乐会快,有时候音乐会慢,是个过程。这个过程也许不止10年、20年、30年,也许更加漫长,所以2030、2050是个目标而已。中间如何走,是直线还是弯线,还是其他,很难说。所以最大的多重挑战是在安全转型的条件下,同时世界能源需求量在增长。有个数据,到2050年,全球能源需求量增长50%。安全地转型过程中,能源需求量还要增加,就是供应量要增加。供应量从2023年到2030年到2050年,比例是如何的?将来石油、天然气下浮的量是多快,新能源上浮的量是多少,新技术啥时候成熟?这些技术已经存在,但成本还是太高。

第一财经:需求的增加以及新技术突破的速度都具有不确定性需要做预判。作为从业者来说,道达尔能源是如何具体实施的?

赵伟良:目标是需要对人类能源需求增加做出贡献,但同时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起,就是说不能把所有投资都放在石油、天然气。这些仍然需要投资。现在不投资,说不定三年、五年以后还有能源危机,但是必须要多元化。所谓多元化,道达尔能源除了煤炭和核电不做,其他都做。新能源如何多元化,我们也在看,看成本,看投资在哪里,看研发。

第一财经:但是比例,相信公司还是有所侧重的。有没有一些数据,怎么来看不同能源将来的产量趋势?

赵伟良:用几个数据来说,道达尔能源2022年的产量中,石油、天然气大概占92%左右,目标是到2030年减到大概80%左右。其中还有一个巧妙之处,现在石油差不多占50%左右,50%会减到30%,石油基本来说会减少。但是石油的用途,现在就是做燃料吗?不是,石油还用于化工、石化、材料,很多领域都在用。所以不能光看好像石油会一下子降下来。与此同时,天然气的碳排放要比煤炭少很多,天然气会增长到50%。所以八年时间,石油、天然气总共从92%减到80%。看起来这个目标好像不是很有挑战性,但其实有相当大的挑战性,因为很难说转变速度有多快。现在液化天然气跟石油为什么价格这么高?有一部分原因是过去四五年,整个行业投资都不够。所以石油、天然气从92%降到80%,还需要投资,同时新能源必须要投资。多元化最大的挑战是这个“元”的百分比是多少?我们有目标,但达到目标具体怎么走,是直线、斜线还是弯线?

第一财经:其实是一个动态的调整。

赵伟良:没错,每年都需要回看这件事情做得对不对。

蝶变与新生:新能源赛道洞悉

从长期发展趋势看,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依旧是全球能源转型的重点。国际能源署《2022年世界能源展望》报告认为,多国遭遇的能源危机虽然在短期内增加了对化石燃料的需求,但从长期来看,新能源尤其是清洁能源仍是解决人类能源问题的关键。报告预计,从2022年到2030年,全球能源需求每年将增长约1%,增量几乎全部由可再生能源填补。2022年可再生能源发电量有望增长20%。

第一财经:伴随双碳目标的提出,我国能源转型不断深入,新能源的重要性不断凸显。太阳能和风能这两大主流的可再生能源,目前在中国乃至全球的发展现状及趋势如何

钟丽:太阳能在中国已经形成了非常完整的、在国际上也很有竞争力的产业链。我国的光伏企业不仅在国内发展迅速,在海外也有大量的投资。风能也有很大的发展,我国风能装机容量每年都在不断提升。2021年,我国风能装机容量大概3.2亿千瓦,同比增长16.6%,是个很高的增幅。从未来发展趋势看,我国已经明确表示,2030年,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2005年下降65%以上,这是非常大的幅度。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的消费比例也要达到25%左右,相比现在还有挺大的空间。风能和太阳能在未来能源转型方面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一财经:从全球视角看我国太阳能和风能的竞争力如何

钟丽:是有优势的,尤其是风能和太阳能主要靠设备制造。风能和太阳能在几年前还是要靠补贴,现在没有了补贴,也迅速地把成本降了还是可以盈利。所以从设备制造以及大型项目的成本控制方面来说,中国企业在全球都还是非常有优势、有竞争力的。

第一财经:道达尔能源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中也很注重可再生能源的投资,这方面的布局是样的?

赵伟良:回想一下过去三年,我觉得2020年最高兴的是中国宣布双碳目标。就全球来说,气候变化问题的解决方案,中国必须要领先。对我们来说,本公司的目标跟3060目标很相像,我们在2030年也要达到一定程度的二氧化碳减除。但2030年我们同时要做到全球100G瓦可再生能源装机量,其中肯定有一部分在中国。中国的制造业从电脑、硬件、软件,从太阳能光板,从陆地上的风能,现在又走到海上风能,每一个方面,中国的制造业都很有竞争力。从2017年到2020年三年中间,道达尔能源在中国一个省,江苏省的采购就达到81亿人民币,这还是传统能源。现在的趋向很清楚,我们这100G瓦中间,其中有一部分的制造业,不管是太阳能光板,还是陆地风电、海上风电,还是软件,以及其他技术,其中一部分肯定是中国出来。所以中国的双碳目标不光是改变中国本地的可再生能源和新能源市场,而且是有可能改变全球的。对本公司来说,八年中间100G瓦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去年差不多就做了10G瓦。同时,我们在中国国内的方向,不光是太阳能,也包括海上风电,因为海上风电近海跟远海的资源都相当大。

第一财经:风力、光伏等可再生能源受到自然条件影响,因此具有发电稳定性的问题,例如不出太阳,太阳能无法正常运转,这些问题如何解决

钟丽:可再生能源确实受自然气候影响有间歇性问题,要配套、同步地去发展储能项目。现在已经看到国家层面在大力发展储能技术,比如抽水蓄能已经有很大量的投资或者规划了。除了储能技术,比如说智能电网、虚拟电厂,包括光伏、风电都有一些虚拟同步机技术的推出,配合储能技术,都是未来可以帮助解决可再生能源间歇性问题的一些非常好的途径。

赵伟良:储能对传统能源来说,天然气本身就是储能。天然气现在不生产放在地下,今天生产今天用,明天生产明天用,这本身就是储能。第二是自己建造的储存量增长。此外,关于储能用电池,道达尔在中国也有投资,是Saft,跟天能合资,在南方也建有储能电池公司。但是如果储能用电池量相当大,成本还是需要突破的问题,研发方面技术需要突破。所以储能也是多元化要解决的。天然气本身是储能,电池是储能,电网侧需要改革,也有储能问题。此外,电力交易、绿电方面也相当重要。整个系统起来才可以真正解决太阳能和风电不能24小时,不能365天发电的问题。

第一财经:除了刚刚讨论的太阳能、风电两大主流的可再生能源,道达尔能源是否有关注更加前沿的清洁能源项目和技术?

赵伟良:我们解决问题,除了传统石油、天然气以外,还包括绿电。其他的还比如燃料方面,可持续的航空油到底怎么做?航运如果不用石油,怎么做?生物塑料回收是什么做法?很多技术问题不光是电方面的问题需要解决,绿电是其中一部分。举个例子,大家都在看氢能。有好几种氢,灰氢、蓝氢、绿氢。灰氢跟蓝氢,我们已经用这个技术在做了。中国本地绿氢的百分比估计是1%、2%左右,真正的绿氢比例很小。所谓绿氢就是用可再生能源产电、制氢。但这个问题没有这么简单,完全一个系统来做的话,只有像道达尔能源以及其他大型的能源企业才可以做,因为大型的投资、研发,小公司很难做。要做到一定量可以满足顾客需求,同时技术方面的成本需要降低,成本不能说代替,但是可以跟现在的石油相比,只有大型企业来做。这是氢的问题。能源转型不可能今天就完成,有可能是5年后,有可能是10年后。合成燃料、二氧化碳处理也是同样的问题。这些都是长期的,5年、10年、15年、20年,才会有一个合适的答案。再举一个例子,石油可以两次使用,这是什么意思?废油可不可以再做航空油?技术已经存在,还是成本问题。很多问题在探索。传统能源公司要去探索这种新技术不可能说好像看10个项目,10个项目都成。如果做很大型的液化天然气项目,很容易实现,新技术就不同了。新技术有可能10个项目中间有5个或者4个、或者3个是成功的。所以对我们来说,能源转型最大的挑战就是人的想法要不同。

第一财经:要有超前的眼光、准确的判断。

赵伟良:没错,其实人的转型是最慢的,人的想法的转变需要很长时间。这是挑战,但也是很大的机会。因为你看现在石油、天然气公司,我们这批人是以前传统能源出身的,这些公司都是120年的历史,现在用的技术大部分都是120年前的。但说不定近10年、20年做的事情,能定型将来能源行业120年的历史。

第一财经:要找准能源转型的速度和方向,在多元化转型过程当中,还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

赵伟良:刚才说了氢,也说了二氧化碳,二氧化碳也是个相当大的挑战。有可能10年以后,我们真正的能力是如何解决二氧化碳问题。能源行业是第一个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解决以后,其他的工业才可以解决。二氧化碳来说,我们的政策一般性是避免、减少跟补偿,说实话到补偿已经太晚了,可以尽量做到避免、减少。我们这段时间能源转型最大的力气用在内部调整,现在这个人用得对不对?二氧化碳是怎么处理的?以前开会第一天就说安全第一,现在不光如此,还同时讲如何做可持续发展,如何解决二氧化碳问题,每天做的事情都要跟这个题目有关系。

成功与责任:可持续发展道路之辨

伴随全球对气候变化、环境问题关注的持续升温,可持续发展对能源行业尤为关键。ESG是环境、社会、治理的英文缩写。不同于传统投资理念对企业财务表现的关注,ESG的核心理念是关注企业在环境、社会、公司治理三个维度的表现,通过纳入非财务因素来评估企业价值及其在促进可持续发展、履行社会责任等方面的贡献。

第一财经:这几年,企业对ESG的认知、理解程度都是越来越深的,很多企业把ESG报告当做企业的第二张财报。怎么看EGS报告和企业发展之间关系?

钟丽:ESG报告确实在过去几年里受到社会、企业、个人的很多关注,还是有不少企业会认为ESG报告好像增加了公司成本,但其实从宏观和长远的角度上来看,ESG有助于公司提升企业价值。首先从风险管理角度,ESG的管控、合规是未来的趋势,立法者和监管机构已经在不断出台ESG相关的披露要求。未来肯定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经济,企业作为参与者,要去应对这样的竞争,满足ESG的合规要求是一个基本要求。其次从ESG体系建设的角度,也是帮公司应对防范风险,提升风控能力非常重要的方面。可以看到过去几年里,包括气候变化的影响、内部腐败、劳工纠纷等,都会使得有些企业不是在财务上爆雷,而是在ESG方面爆雷了。现在可能要更多去看除了财报以外,有没有ESG相关的风险。在过去这些年里,ESG做得比较好的企业,相对来说内部的风险控制水平也是比较高的。另外,从拓宽融资渠道,降低融资成本角度,一方面,公司可以参与到ESG的融资渠道里,比如最近几年比较普遍看好的可持续发展债券,或者说绿色债券。另一方面,可以看到2022年房地产行业有一个发展白皮书就提到绿色债券平均的融资成本比普通债券大概低1.5%左右。此外,节能减排也帮助公司降低经营成本。最后,企业也要改变观念,不能只注重自身价值,而要把自己的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结合起来。

第一财经:作为能源公司,道达尔能源主动披露ESG报告,对于能源公司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赵伟良:道达尔能源一直是可持续能源的领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现在道达尔能源是全球SDG的领军企业,应该是前10名。但是这些原则,不光是说的,或者白皮书写下来的。做个很简单的比喻,很多企业或者个人认为,要么做一个成功的人,要么做一个有良心的人。这个问题,我不认为你必须要二选一。我认为你要做成功的人,必须要做有良心的人,企业也如此。这是我对于自己的原则,这是我相信的,这是公司相信的。从2014年到现在,我们公司不会因为业务不好而裁人。所以对人处事,要做个有良心的人,公司要做有良心的公司,同时也可以做到成功。对我来说,ESG不光是一个口号,一个公司可以100年、120年发展下来,其中不光是成功,而且是要做有良心的公司。

第一财经:关于助力可持续发展,在未来,个人、企业乃至国家,可以分别做出哪些贡献?

钟丽:从国家层面来看,中国的双碳目标已经制定了,在国家层面会在各个细分的领域,逐步推出一些新的规划和配套政策,包括税收的新规。回到企业层面来说,可以从技术突破、技术领先角度,做好国家和个人消费中间的衔接。说到个人消费的观念,个人有理念的转变,但落到实处的时候,可能还会选择更便宜或者更方便的能源。所以如果企业能够使消费者得到更方便也更经济的一些能源,相信消费者的能源使用观念也会逐渐转变。

第一财经:似乎企业还是要做更多的努力,让我们有更加方便、更加廉价的资源的获取。赵总,您的体会如何

赵伟良:两个字,公平。能源方面其实最重要的是公平。能源跟环保是相当相近的。比如用煤炭的话,PM2.5就高,你不能说你房间里的空气比邻居家好,是因为净化器花钱比较多,空气应该所有人都能够获得。能源也应该如此。世界很多地方还存在没有钱有可能冬天就没有能源可以取暖。这是公平问题。能源是人类基本的需求,既是工业的基本需求,也是个人的基本需求,所以“公平”两个字相当重要。可持续发展这方面基本原则就是公平,不能够说北跟南有区别,不能说东和西有区别,这是基本原则。对公司来说,公平这两个字相当重要,对本人来说也相当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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